请假,明天补!
请假,明天补! (第2/2页)当天夜里,苏秀来到了牢房。当她看到关在铁栏中手铐脚镣浑身伤痕的儿子,未说话泪先流。十多年未见,今日一见却在牢房。为怕认错,她颤声叫着儿子的名字。牢中的赵小宝听到喊声,呆了一呆,答应一声。苏秀问道:“孩子,你娘给你做过一件棉衣,你可记得那是什么棉衣?”赵小宝拖口道:“那是一件芦花衣。”苏秀一听,知道面前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儿子,不由心痛地大叫一声:“我苦命的儿呀!”小宝浑身一颤,随后母子血缘天性使他立即认出了面前的妇人就是自己的亲娘,顿时哭喊着:“娘,娘,救救我,我没杀爹。我是冤枉的。”
“这不是苏姐吗,你哭哭啼啼要到哪里去?”一个老妇拦住苏秀的去路,关切地问。
“哎呦,多亏我见你神情不对,留了个心眼,才救了你,老话讲,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是何苦?”老鸨劝解道。
苏秀拉着大宝度日如年。好在苏秀会一手刺绣,绣出的花鸟鱼虫活灵活现。这一手艺被村里钱员外看到。便请她到他家给他女儿绣嫁妆。钱员外家大业大,不但有良田百顷,城里还有当铺。他在家中开了学馆,请了个老先生在家教他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读书。别看钱员外五十开外年纪,却人老心不老,他不但有两个小妾,城里还有外室。当苏秀一进钱家,他就被苏秀那清秀的面容,娇好的身材吸引。若非两个小妾盯得紧,他恨不得立刻将苏秀搂在怀中。
第二天早上苏秀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雕花大床上,旁边还睡着一个胖大汉。她情急之下,猛地起身,才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她定睛打量那个胖大汉,原来是昨夜那个请吃花酒的客商。苏秀知道中了老鸨的计,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呆了,傻了。
“娘,你想小宝弟弟了吗?等我念完书,做了官,我一定将弟弟给娘找回来。”大宝偎在苏秀怀中说。
这一日,钱员外到举馆看先生教书,忽见窗口站着个小孩正聚精会神地听讲,嘴里也念念有声。他走近一看,才知是苏秀带来的儿子大宝。钱员外念头一转,便走过去,慈爱地摸了摸大宝的头,笑眯眯地问大宝想不想念书。大宝点点头,钱员外说,去问问你娘,如果她同意你念书,今晚叫你娘到书房来和我说。
从此,赵桔对小宝的态度变了,让小宝在店中学做生意。这期间赵桔还专门到老家接苏秀来汉口,可那里早已是人去房空。后来赵桔将那件芦花衣放好,对小宝说:“孩子这是你将来与你娘你哥相认的凭证。”一晃十年过去,小宝长成了青年,赵桔有意将家产交付小宝,自己到苏北老家寻找妻儿,以平自己对苏秀的亏欠。然而,他这一行动却给自己找了条死路。那小桃红水性扬花,早已与店中管家勾搭成,为谋赵家财产,他们设计将赵桔害死,然后嫁祸小宝。小宝被抓,在大堂上屈打成招,被关入死牢。
半个月后,崔如卿返京,临走时,给了苏秀一只玉刻的小白菜作为留念。
苏秀没想到事情如此峰回路转,不但自己的儿子能得救,还能见到另外一个儿子,一时恍若梦中。
那客商一连住了半月,苏秀知道客商叫崔如卿,是做古董生意的。那崔如卿举止文雅,见苏秀整天强颜欢笑,眉头总有一丝忧伤,便问其原委。苏秀告诉他自己是为了让儿子读书才到这里来的,苏秀又不解地问崔如卿:这院中的姑娘个个年轻貌美温柔,为什么偏要作践我这洗衣妇?崔如卿如实说:我不喜欢那些俗不可耐的雏儿,而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那天我一进绮春院,就见到你晾晒衣服的倩影,真是玉貌天成,比那些涂脂抹粉的粉头不知好看多少倍,便喜欢上了你,那夜的花酒其实是为你而设,只是你蒙在鼓里。
是啊,到哪里去?丈夫远在汉口,上次怒冲冲一别,夫妻之间连正经话都没说上一句,而且他在汉口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去寻找?苏秀想一路,哭一路,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第二天深夜,苏秀果真看到了儿子小宝。程子卿和大宝各送一包银子给苏秀,苏秀即带着小宝坐上程子卿给他们预备的两顶青布小轿,从后门出了知府衙门。
“大宝,大宝——”苏秀追出门去,可大宝头也没回,只留下一个绝望的背影。大宝的话就像一把刀,深深扎在苏秀心头,看着大宝的背影,苏秀不禁泪落如雨。几年来自己强颜欢笑,用血肉换来银两供大宝读书,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想一阵,哭一阵,只觉活着已无生趣,不如一死了之,便拿出一根白绫,欲将自己挂在房梁上,却被撞门进来的老鸨遇见。
转眼又过了两年,苏秀终于用自己挣得的银两赎了身,然后只身来到汉口寻找丈夫赵桔和儿子小宝。她曾听人说,外地来的客商大都在汉正街做生意,于是,她便来到汉正街打听。苏秀走进一家店铺,说明来意,她刚说出赵桔和小宝的名字,谁知那店主一听,满脸惊讶地问苏秀是赵桔何人。苏秀说自己是赵桔的妻子。那店主叹了口气说:“你早来半年还可以看到你丈夫儿子,现在你丈夫死了,是被你儿子杀死的,你儿子现在关在大牢,秋后就要问斩。”
苏秀一听,如晴天霹雳,差点晕了过去,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杀他的爹。那店主叹了口气说:“你哭也无用,不如花些银子买通牢房,去看你儿子一面。”
苏秀万没想到,这轿中人就是当朝新科状元,皇上御封的七省寻按赵大宝。这赵大宝坐在轿中,心中疑三惑四。刚才拦轿喊冤的妇女极像自己的娘,可她怎么会来到离家千里之外的汉口?莫非自己看花了眼?
此言一出,苏秀立刻惊了呆了。她不明白丈夫为何出此恶言,莫非他在外有了钱变心了?想到此,眼泪不由滚滚而落。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这年的冬天也异常寒冷,尺把长的冰柱子挂在屋檐,地上也结满了冰花。苏秀见两个儿子冻得小脸铁青,浑身发抖,想为两个孩子做套棉衣,可翻箱倒柜也只找出纺纱时剩下的几两棉花。她狠狠心,将自己身上穿的旧棉袄拆了替孩子改成棉袄。大宝的棉袄做好后,剩下的一点棉花却不够为小宝做一件棉背心。苏秀正为难间,忽然发现脚上穿的芦花靴。心里一动,想芦花既然可以做鞋御寒,也许芦花也可以做棉絮。于是,她采了一大堆芦花,掺上那一点棉花为小宝和自己各做了一件芦花衣。没想到,这芦花衣看上去暖和却不保温,穿在身上,西北风直往身上钻,人冻得直打哆嗦。
晚上,苏秀来到书房,对钱员外说了工钱顶学费的事。没想到钱员外不但一口答应,而且还拿出了三两银子说是预支的工钱。苏秀连忙推辞。钱员外一双色眼盯着苏秀,不由分说一把搂住苏秀。苏秀由惊又羞,拼命挣扎,却挣拖不开。钱员外对苏秀说,只要依了他,这钱家就是苏秀的避风港,大宝的学费也全部由钱家负担,说完一口吹灭了油灯。
苏秀内心慌乱,不知如何回答,听程子卿问起那个留念物,忙从脖子上拿下,将带着体温的玉白菜递给程子卿看。程子卿接过,顺手往衣袖里一放,笑着说:“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我俩有半月的缘分。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救出儿子。现在你想不想见见你另一个儿子大宝?”
程子卿喊来大宝,叫他认娘。大宝进来,跪在苏秀面前,喊了一声:“娘。”苏秀见到终日思念的儿子做了高官,不禁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好好读书,但愿娘的这番苦心没有白费啊。”苏秀看着孩子的眼睛,幽幽地说。
这一天,绮春院来了一位戴着面罩的翩翩少年,点名要苏秀接待。在苏秀的房内,那少年扯下脸上的面罩,苏秀一看来人,顿时惊呆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自己的儿子大宝!
苏秀哽咽着,将自己的遭遇断断续续说了一遍,老鸨听后劝解说:“大宝不是你亲生的,为一个不是你亲生的儿子寻死,你很傻。你自己有儿子,你可以多挣些银子,日后到汉口去寻你亲生儿子小宝去。”
“岳父大人。”赵大宝叫了一声,赶忙起身让坐。
找大宝坐在知府衙门的书房,拿出状纸,细细一看,才明白拦轿喊冤的果真是自己的娘,娘是为了寻爹爹和弟弟小宝才来到汉口。拿着状子,赵大宝陷入了沉思。原来,赵大宝娶尚书家小姐时,曾说自己是上无父母下无兄妹的孤儿。这次自己出巡,岳父大人也为自己压阵而来,明日升堂,岳父也在一旁听审,如果娘在堂上认出自己而大哭大叫,将如何是好?更糟的是,娘的妓女身份一暴,自己还有何面目在朝中为官?左思右想,赵大宝无计可施,不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几天后,一封火急公文由知府衙门报送刑部,称杀父孽子赵小宝越狱逃跑,拒捕中被捕快就地正法……
大宝听了非常高兴,连忙跑到绣房跟苏秀吵着闹着要念书。自从小宝被赵桔带走后,苏秀一颗心都用在了大宝身上。她看大宝长得清清秀秀,人又聪敏。如果让他念书,说不定将来能得个功名,有了一官半职,自己也有个依。可一想到念书需要钱,自己一年忙到头也赚不来这笔学费,自己又如何供他上学?想到此,苏秀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娘,钱老爷说,如果你同意,晚上就到他书房去讲一声。娘,你去讲嘛,你去讲嘛。”大宝的声声哀求打动了苏秀的心,她想就算自己在钱家白做一年,这点工钱就顶大宝的学费吧。
苏秀不知是计,跟着走进林妈家,林妈又是饭又是菜地热心款待,令苏秀感激不已。她将自己在钱家的遭遇说了一遍,林妈听后,同情地问苏秀今后的打算。苏秀犹豫着说想带孩子去汉口找丈夫,问问当年丈夫为什么绝情而去。林妈听后却摇着头问:“从苏北到汉口千里迢迢,你孤儿寡母如何去得?再说现在兵荒马乱,遇上强人出没,如有个好歹,你和孩子可是自寻死路。我见你这儿子聪明伶俐,不如在此找份活,挣点银子,将孩子送入私塾去读书,将来博个功名,你就老来有,也就苦出头了,不比你去汉口强百倍?再说,就算你去汉口找到了丈夫,这么多年,他也可能重新找了女人,生了孩子,你见了,心里还不难过死?”
原来,赵桔今天兴冲冲返乡回家,推开院门,没见到苏秀,却见两个孩子蜷缩在墙角晒太阳。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大宝身上时,只见大宝身穿又薄又旧的破棉袄,而苏秀的儿子小宝却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袄。赵桔满腔的欢喜立刻换成了愤怒。他一把抱起大宝回身就走。不料刚出门,却被村长看见,拉到家中叙旧。
“贤婿有何难事,而愁眉不展?”吏部尚书程子卿走进了书房。
第二天早上,钦差的轿子向知府衙门而来。早已等候在衙门口的苏秀一看,立即头顶状纸,拼死冲到轿前喊冤。轿子被拦,那些兵丁们忙上前躯赶,苏秀不肯起身,口中凄喊青天大老爷为小民申冤。轿中人见状,便开轿帘一角,吩咐手下接过状纸。当他的目光落在低头跪着的苏秀身上,心中暗自一惊,急忙放下轿帘,命令起轿。
从此,苏秀便开始下海接客。为怕此事被大宝知道,她将大宝送到条件较好的江南学馆读书,谎称自己要跟主家搬到外地去,很少来看大宝,大宝懂事地点点头。
苏秀是清道光年间的苏北涟水人。十九岁那年,苏秀的丈夫病死,她带着两岁多的儿子改嫁给临村刚死了老婆的赵桔。这赵桔也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叫赵大宝,苏秀便将自己带来的儿子改名赵小宝。半年后,头脑活络的赵桔将家中的二亩棉花田典了几两银子,便告别苏秀,到汉口去做小生意。谁知这一去,竟整整四年音讯全无。
林妈妈眼珠骨碌碌一转,心中明白了几分。她拉着苏秀的手说:“哎呦,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河,爬不过的山。走,先到老身家中坐坐,有啥伤心事对老身讲讲。”边说边拉着苏秀和大宝就走。
“我现在好歹也是秀才,今后还要中举人,中状元,我不能有一个做妓女的娘毁了我的前程,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娘!”大宝说完,怒气冲冲地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