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0章贫民窟里的微光
第0210章贫民窟里的微光 (第1/2页)民国十二年,冬。
沪西的“鸽子笼”贫民窟里,寒风像刀子一样钻进每一条缝隙。这片用破木板、油毡和锈铁皮搭建的棚户区,挤挤挨挨地住着上千户人家,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煤烟、污水和廉价煤油的气味。
七岁的莫莹莹缩在墙角,身上裹着一条打满补丁的棉被。被子太薄,挡不住寒气,她冻得牙齿打颤,却不敢动弹——母亲林氏就睡在旁边,已经咳嗽了整整一夜,刚刚才疲惫地睡去。
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灰蒙蒙的晨光,莹莹仔细打量着母亲。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林氏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细纹,曾经乌黑浓密的长发如今枯黄稀疏,在枕头上散开,像一把干草。只有那挺直的鼻梁和饱满的额角,还隐约看得出当年沪上第一名媛的影子。
“咳咳……”林氏又在睡梦中咳嗽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
莹莹赶紧爬起来,从炉子上端起温着的药罐——那是齐家管家昨天偷偷送来的中药,说是治咳喘的。她小心翼翼倒出半碗黑褐色的药汁,轻轻摇晃母亲:“娘,喝药了。”
林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女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莹莹醒了?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娘先喝药。”莹莹固执地把碗递到她嘴边。
林氏支撑着坐起来,就着女儿的手,一口一口把苦涩的药汁喝下去。喝完药,她摸着女儿冻得通红的小脸,眼眶发红:“莹莹,委屈你了。要是……要是你爹还在,要是……”
“娘别说了。”莹莹打断她,用袖子擦去母亲眼角的泪,“爹会回来的,齐伯伯不是说在想办法吗?等爹回来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里有种超乎年龄的坚定。这半年,从莫公馆的大小姐到贫民窟的穷丫头,莹莹经历了同龄孩子无法想象的落差。但她从没哭过,也没抱怨过。母亲病倒后,七岁的她学会了生炉子、熬药、洗衣、跟菜贩子讨价还价,甚至学会了在邻居大妈们说闲话时,挺直脊背从她们面前走过。
林氏看着女儿,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她想起半年前那个夜晚——军警冲进莫公馆,丈夫被戴上手铐带走,家产被贴上封条,仆人们四散奔逃。混乱中,乳娘刘妈抱着刚满月的贝贝不见了踪影,第二天才回来,哭着说孩子在路上染了急病,没了。
林氏当时就昏死过去。醒来后,她只看到刘妈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还有……贝贝那半块玉佩。
“夫人节哀,小小姐福薄……”刘妈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林氏抱着骨灰坛和玉佩,三天三夜没说话。第四天,她变卖了最后一点私藏的首饰,带着莹莹搬进了贫民窟。她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莹莹,也为了……等丈夫回来,给贝贝讨个公道。
“莹莹,”林氏握住女儿的手,“今天齐伯伯家的啸云哥哥要来,你记得吗?”
莹莹点点头,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记得。啸云哥说今天教我认字。”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莹莹跳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穿着干净的棉袍,围着格子围巾,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脸蛋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啸云哥!”莹莹惊喜地叫出声。
齐啸云赶紧把食指竖在唇边:“嘘——小声点。”他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这才从怀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烤红薯,“给,早上厨房刚烤的。”
莹莹接过红薯,分了一个给母亲,自己捧着另一个,小口小口地吃。甜糯的滋味在嘴里化开,让她冻僵的身体暖和了一些。
“林阿姨,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齐啸云走到床边,关切地问。
“好多了,多谢你惦记。”林氏慈爱地看着他,“又麻烦你跑一趟,你爹知道吗?”
“我爹不知道。”齐啸云老实地说,“是我娘让我来的。她说天气冷,让我带些吃的和药。还有这个——”他从布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识字课本,封面上印着“新式国文第一册”,“这是我用攒的零花钱买的,莹莹,从今天起,我教你认字。”
莹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渴望读书,就像沙漠里的人渴望水。以前在莫公馆,她三岁就开始跟着先生学《千字文》,家里有个小小的书房,摆满了父亲从各地搜罗来的书籍。可那一切,都像一场梦,破碎了。
“啸云哥,我真的……可以学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这机会也会像肥皂泡一样消失。
“当然可以!”齐啸云在她身边坐下,翻开课本第一页,“你看,这是‘人’字,一撇一捺,就像一个人站着。这是‘口’字,方方正正,像一张嘴。这是‘手’字……”
他教得很认真,莹莹学得更认真。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一个教,一个学,简陋的棚屋里,竟然有了几分学堂的气息。
林氏靠在床头,看着这一幕,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齐家如今也处境艰难——丈夫莫隆出事,齐家作为姻亲,自然也受到牵连。齐老爷被调到了闲职,生意上也处处受制。但即便如此,齐家还是暗中接济她们母女,齐夫人更是每个月都让儿子偷偷送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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