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凶之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凶之兆 (第2/2页)这话极重。公孙胜脸色惨白,后退半步:“贫道……贫道只是据实而言……”
“料也无妨”晁盖扫视全场,“无需担心,不必多言。”
就在这时,寨门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瘦马驮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狂奔而来,守门士兵拦之不及,那人竟直冲入广场,滚鞍落马,扑倒在点将台下。
“天王!天王为我做主啊!”
众人定睛看去,是个面生汉子,三十来岁,尖嘴猴腮,浑身尘土,额头还有血迹。
“你是何人?”晁盖皱眉。
“小人段景住,江湖人称金毛犬!”汉子哭喊道,“小人久仰梁山威名,特从北地盗得一匹宝马,唤作‘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日行千里,欲献与天王作为进身之礼!谁知……谁知路过曾头市时,被那曾家五虎抢了去!”
晁盖眼中怒色一闪:“又是曾头市?”
“正是!”段景住捶地大哭,“那曾家父子不仅抢马,还口出狂言!说……说梁山不过是群草寇,晁天王徒有虚名!他们编了童谣,四处传唱,要剿灭梁山,活捉天王上东京问罪!”
“童谣?”晁盖咬牙,“什么童谣?”
段景住抬起头,小心翼翼,嘶声念道:
“摇动铁环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清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生擒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全场死寂。
这童谣恶毒至极——不仅点名要剿灭梁山,更将晁盖、宋江、吴用三人并列,扬言要生擒活捉。对晁盖而言,这是奇耻大辱;更微妙的是,童谣将“剿除晁盖”与“生擒宋江、活捉吴用”并列,无形中将三人置于同等地位,这本身就是在挑拨。
果然,晁盖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他死死盯着段景住,眼中杀意如实质:“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段景住磕头如捣蒜,“小人沿途听孩童传唱,那曾头市口还挂了旗子,写着‘剿灭梁山’!天王若不信,可派人打探!”
“好!好一个曾头市!”晁盖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暴怒,“我尚未去打你,你倒先欺到我头上来了!抢我宝马,辱我威名,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拔剑,剑指东方:“众兄弟!曾头市辱我太甚,今日不踏平此庄,我晁盖誓不为人!”
“踏平曾头市!”刘唐、阮氏三雄等旧部齐声怒吼。
新降将领们面面相觑,见群情激愤,也只能跟着呼喊。
宋江急道:“大哥息怒!此事蹊跷,这段景住来历不明,童谣真假未辨,岂可轻信?况天象示警,凶兆连连,此时出征,实为不智!”
“贤弟是要我忍下这口恶气?”晁盖转头看他,眼神冰冷,“宝马被抢,威名受辱,若这都能忍,梁山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非是忍让,是谋定而后动……”
“不必多言!”晁盖斩钉截铁,“我意已决,今日必行!”
他环视众头领,目光落在公孙胜身上:“公孙先生既言凶兆,那就留在山寨,为我设坛,作法!助我晁盖踏破曾头市。”
公孙胜长叹一声,闭目不语。面相林冲,林冲也是心中焦急,左右为难。
晁盖又看向林冲:“林教头,你也要劝我?”
林冲一直在沉默。此刻他踏前一步,单膝跪地:“小弟不敢劝大哥罢兵。但请大哥准我同行——史文恭是我师兄,其武艺深浅,我略知一二。有我随行,或可防范。”
这话说得恳切。晁盖盯着林冲看了半晌,忽然大笑:“好!林教头忠勇,我岂有不信之理?就命你为先锋副帅,随我出征!”
“谢大哥!”林冲重重抱拳。
晁盖最后看向宋江,语气稍缓:“贤弟,山寨就托付给你了。待我凯旋,再与你把酒言欢。”
说罢,他转身面向全军,长剑高举:
“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擂响。五千兵马开始移动,如一条苏醒的巨龙,缓缓游出寨门。
金海站在伙房队伍中,默默看着这一切。他推着一辆粮车,车上除了干粮,还藏着安道全额外给他的一包金疮药和解毒散——这位神医今晨悄悄找到他,只说了一句:“此去凶险,能救一个是一个。”
队伍经过点将台时,金海抬头看了一眼。晁盖已翻身上马,红袍在晨风中猎猎飞扬。他昂首挺胸,目光坚定,仿佛真能无视所有凶兆,踏破一切险阻。
而台下,宋江、吴用、公孙胜等人站着,目送军队远去。宋江脸色平静,但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吴用羽扇停在空中,眼神复杂;公孙胜则仰头望天,嘴唇微动,似在默诵经文。
更远处,李逵、花荣等未被点中的头领聚在一处。李逵满脸不忿,花荣神色黯然,戴宗眉头紧锁。他们看着晁盖率领“他的”军队离去,看着那些新降将领的背影,看着林冲——这个本不属于任何派系,此刻却被晁盖接纳的人。
金海知道,从这一刻起,梁山彻底分裂了。不是公开的对立,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晁盖用这次出征划下了一条线:线这边是他的老兄弟和新降者,线那边是宋江和他的嫡系。
而这条线,或许要用血来染红。
队伍出了寨门,踏上蜿蜒的山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但浓云密布,将晨光压得昏暗。昨夜星辰坠落的方向,仍残留着一抹惨淡的余光,像未擦净的血迹。
林冲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银枪横在马鞍上。他回头望了一眼梁山,又看看前方未知的征途,轻轻叹了口气。
关胜、呼延灼、徐宁等新降将领聚在一处,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们脸上没有出征的兴奋,只有凝重和不安——被卷入梁山内部的权力漩涡,绝非他们所愿。
阮氏三雄、刘唐、白胜等人则士气高昂,大声说笑,仿佛已看到曾头市被踏平、史文恭授首的景象。
晁盖骑马走在队伍中央,红袍如火焰燃烧。他不再看身后的梁山,只目视前方,眼神锐利如鹰。
金海推着粮车,走在队伍末尾。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他想起原著中晁盖的结局——毒箭贯颊,含恨而终。想起曾头市的那场埋伏,想起那支刻有“史文恭”名号的毒箭。
他能改变吗?一个伙夫,在五千人的大军中,能改变主帅的命运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怀里那包药,或许救不了晁盖,但或许能救下某个不该死的士兵。
队伍渐行渐远,梁山寨墙在晨雾中渐渐模糊。金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寨门上“替天行道”的大旗在风中翻卷,旗下一片空荡。
送行的人,早已散去。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
而历史,正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展开它残酷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