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寻妻的决断
第六十六章:寻妻的决断 (第1/2页)那个风衣女人的形象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上周在菜市场见到的。1993年的乡镇菜市场还是露天的,地面是土路,下雨后泥泞不堪,卖菜的大多是周边村里的农民,凌晨三四点就来占位置。
女人穿的藏青色风衣袖口磨了边,露出里面浅灰色的衬里,领口还沾了点绿色的菜叶子,像是刚挑过菠菜——
1993年的菠菜1毛钱一斤,是这个季节最便宜的蔬菜,农民自家种的,没打农药,叶子上还带着泥。
她手里提着个旧网兜,网兜的绳结松了,里面装着两个有点磕碰的苹果——
苹果是从农民的小摊上买的,比供销社的便宜5分钱,供销社的苹果要3毛钱一斤,农民的只要2毛5。
当时笑笑正拿着根5毛钱的糖葫芦,
咬得满嘴糖渣,糖葫芦的糖衣粘在嘴角,她还没来得及擦,突然指着女人的背影喊“妈妈”,声音大得让周围挑白菜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过来——
那些人大多是镇上的街坊,都知道林凡家的事,眼神里带着同情。
1993年的乡镇还是熟人社会,谁家的事很快就能传遍,街坊们平时也会帮衬,比如张婶会送点自家种的青菜,王猛会帮着修自行车。
女人猛地回头,林凡看清了她的脸——
眼角多了道细纹,就在苏晚晴以前笑起来有梨涡的地方,脸色有点黄,像是没休息好,但那双眼睛,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眼尾微微上挑,是苏晚晴独有的样子。
她愣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像被烫到一样,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连掉在地上的苹果都没捡,网兜还挂在胳膊上晃悠。
苹果滚了两下,停在一个卖萝卜的摊子旁边,摊主是个60多岁的老大爷,姓刘,平时和林凡挺熟,弯腰帮她捡起来,喊了句
“姑娘,你的苹果”,她却没回头,脚步更快了。
林凡追了两步,鞋跟踩进泥水里,溅起的泥水打在裤腿上,凉得刺骨。
他喊了一声“晚晴”,声音有点哑,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却顾不上尴尬,只盯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就在这时,一辆绿色的“面的”停在女人身边——
1993年的“面的”是市里最常见的出租车,大多是天津大发面包车,起步价5块钱,每公里加1块,普通人舍不得坐,只有急事才会打。
女人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门没关紧,林凡还能看到她坐在副驾驶上,头靠在车窗上,没回头。
“面的”的引擎响了,车轱辘溅起的泥水打在他的解放鞋上,鞋尖湿了一大片,凉得他脚趾都麻了。
如果……
如果她真的是苏晚晴……
林凡的心绪乱得像团麻:
有怨恨,恨她六年前不告而别,那时笑笑才刚满周岁,他抱着孩子到处找,连邻县的亲戚都问遍了,最后只能抱着苏晚晴留下的几件衣服,坐在空荡荡的屋里发呆——
那衣服是她的嫁妆,有一件碎花衬衫,还有一条蓝色的裤子,他都洗干净叠好,放在衣柜最上面,每年晒被子时拿出来晾一晾,还能闻到淡淡的肥皂味。
有疑虑,她为什么回来却不敢认女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过得不好?看她的衣服和手里的苹果,不像过得宽裕的样子——
1993年如果有稳定工作,比如在国营厂上班,每月工资至少80块,买苹果不会买磕碰的,衣服也不会穿得袖口磨边。
但此刻,看着怀中哭到几乎脱力的女儿,所有的怨恨和疑虑都被压了下去,一种强烈的、压倒一切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也许,是时候主动去面对了。为了笑笑,他必须去确认那个女人的身份,必须去弄清楚她出现的意图,哪怕结果是他不想面对的,哪怕要放下所有的骄傲和怨恨。
深夜的承诺与明天的路
笑笑的哭声渐渐变成了细微的抽噎,最后像耗尽了力气,沉沉睡了过去。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颗泪珠,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两颗小珍珠,稍微一动就会掉下来。
她的小嘴巴微微张着,呼吸轻得像片羽毛,睡梦中还呢喃了一句“妈妈给我扎小辫”,小手无意识地抓了抓空气,
像是想抓住什么,最后轻轻落在林凡的胳膊上,攥住了他的袖口,力道不大,却攥得他心里发紧。
林凡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后面休息用的小床上——
那是他去年从工厂废品堆里捡来的旧木板,原本是机床的垫板,边缘有点毛糙,他用砂纸打磨了半个月,手上还留了道浅疤,现在摸起来还是有点硌。
他就在床板上铺了两层旧棉絮,是从旧货市场买的,5块钱一斤,稍微软和点。
床板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小花褥子,是苏晚晴留下的旧物,上面的小雏菊图案是1985年流行的,现在都快褪成白色了,边角还缝了块补丁——
去年冬天笑笑尿床,褥子湿了一大片,他洗的时候不小心扯破了,就用一块旧布缝上,针脚歪歪扭扭的,比他缝裤子的手艺还差。
他轻轻给笑笑盖好被子,被子是蓝色的,上面有个小熊图案,是笑笑三岁生日时他买的,当时花了8块钱,是他半个月的烟钱——
他以前抽2毛钱一包的“海河”烟,一天抽一包,从那以后就戒了,把钱省下来给笑笑买东西。
现在被子有点小了,盖到笑笑的脚踝就够了,他打算等下个月赚了钱,再去供销社买块新布,自己做一床大的——
供销社的纯棉布2块5一尺,做一床被子要6尺布,得15块钱,他要卖50袋牛奶才能凑够。
他就着昏暗的光线,久久凝视着女儿睡梦中仍不时蹙起的小眉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疼得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他想起苏晚晴以前抱笑笑的样子,她总把女儿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托着笑笑的屁股,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大多是当时流行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是蒋大为唱的,当时收音机里天天放。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落在她们身上,暖得像要化了。
可现在,只剩下女儿眉间的褶皱,和他空荡荡的怀抱,还有满屋子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
“笑笑,”
他低声承诺,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跟女儿保证,也像是在跟自己保证,“爸爸一定会帮你找到答案。
无论妈妈在哪里,爸爸都会让她知道,有一个多么好的女儿,在等着她。”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磨破封面的旧笔记本,封面是红色的,当年是供销社卖的“英雄”牌,5毛钱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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