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动物园的红色身影
第六十二章 动物园的红色身影 (第1/2页)可就在这温馨快要漫过心口时,一丝发紧的直觉突然像电流似的窜过林凡的后背——
不是游客的喧闹,也不是动物的叫声,是一种被注视的、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像有根细针轻轻扎着皮肤,让他忍不住想皱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不远处熙攘的人群:穿藏青色夹克的男人正举着海鸥牌傻瓜相机给孩子拍照——
那相机是海鸥DF-1型号,当时售价两百二十八块,相当于普通工人近两个月的工资,很少家庭舍得买,林凡猜这男人大概是做个体户的,最近几年个体户生意好做,
收入比国企职工高不少;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妈妈的衣角,吵着要去喂鸽子,妈妈穿的浅蓝色的确良衬衫是当时最常见的面料,
洗后容易皱,却耐穿又便宜,三十五块钱就能买一件,林凡记得妈妈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还有两个穿蓝布工装的工人模样的人,坐在另一张长椅上分享着一支春城牌香烟,烟盒皱巴巴的,五毛钱一包,比红塔山(一块五一包)便宜不少。
他们聊着厂里的事,一个说“听说老张辞职去南方了,一个月能挣三百块”,另一个叹着气说“咱们厂这效益,再撑下去也难”,
偶尔咳嗽两声,烟味顺着风飘过来,林凡下意识地把笑笑往怀里搂了搂——
他从不抽烟,怕呛着女儿。
直到视线落在东边卖纪念品的小木屋旁,他的目光顿住了,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挪不开。
那是个女人,
站在挂着塑料动物挂件的木屋前,身上穿的米色风衣在满是夹克、
毛衣的游客里格外扎眼——1993年这种收腰款风衣刚从南方流行到北方,XX市国营百货大楼里标价八十四块,而当时普通工人月薪也就一百块左右,寻常人家很少舍得买,
大多还是穿前年的旧毛衣。风衣的金色扣子擦得发亮,领口还别着个小小的珍珠胸针,看着就不便宜。
她戴了副深棕色塑料框墨镜,是当时流行的太阳镜款式,遮住了半张脸,镜片反射着阳光,看不清里面的眼神。烫得蓬松的大波浪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
发尾还泛着栗色的光泽——1993年染发还不普遍,只有少数时髦的年轻人才会去“美容厅”染,市中心的“爱美”美容厅烫一次头发要十五块,染一次要十二块,林凡上次路过时,
看到门口贴的价目表,吓了一跳。木屋的货架上摆着搪瓷动物杯(两块五一个,杯身上印着小熊图案)、印着“XX市动物园”字样的毛巾(一块二一条,有红、蓝两种颜色),
还有拳头大的塑料熊猫玩具(三块钱一个,肚子里装着小铃铛)。她手里捏着一个熊猫挂件,挂件的黑色油漆已经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白色塑料,手指上涂着暗红的指甲油——
是当时流行的“霞飞”牌,五块八一瓶,在国营百货大楼的化妆品柜台能买到。可她半天没动一下,既不付钱给卖纪念品的阿姨,也不放下挂件,就那样捏着,眼神像飘在半空。
林凡眯了眯眼,借着阳光的角度,能感觉到那墨镜后的视线,正隔着来来往往的游客(有个推着婴儿车的奶奶从中间走过),有意无意地往他和笑笑这边飘。
风把她风衣的衣角吹起来,露出里面深色的针织衫,领口还绣着细小的蔷薇花纹,针脚很精致。她胳膊上挎着的黑色人造革手包——
是去年市面上最火的“老板包”,能装下整本的账本和大哥大,当时要三十五块,一般是跑生意的人才会用,寻常家庭主妇都背布包。
更奇怪的是她的鞋子,是黑色的高跟皮鞋,鞋跟有两寸高,当时很少有人穿高跟鞋去动物园——园里的路有不少石子,穿高跟鞋走路很不方便。
她的姿势很怪,明明站在纪念品前,却总往这边侧着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熊猫挂件的耳朵,指甲上的暗红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连卖纪念品的阿姨问她
“同志,要这个挂件吗?”,
她都没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林凡心里的不安又重了些,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悄悄把笑笑往怀里搂得更紧,小声问:
“笑笑,咱们去看鸽子好不好?
刚才说好了要喂鸽子的。”他想赶紧离开这里,可那女人的视线像一张细网似的,缠得他浑身不自在,连脚步都有点迈不开。
1993年春末的周末,市动物园的入口处挤满了人,空气中飘着棉花糖的甜香与烤红薯的焦香——
这年1月1日国家正式取消粮票制度,距今刚过半载,据国家统计局数据,1993年一季度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651元,较1992年同期增长22%,
居民口袋里的“活钱”终于多了些,周末带孩子逛动物园成了小城家庭最时兴的消遣。
据当时市园林局《1993年春季游园统计简报》,这季周末动物园日均接待游客超1.5万人次,较1992年同期的1.15万人次增长30%,创下近五年新高。
满场都是携家带口的身影:有的家长推着金属框架、漆皮剥落的儿童推车,那会儿国营百货商店(如“东方红百货”)里的儿童推车仅3种款式,单价48-55元,
相当于普通职工月薪的三分之一,多数家庭更愿用兄长传下来的旧车,车轱辘磨平了就换个内胎继续用;有的孩子攥着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杯子出自本地“红旗搪瓷厂”,
这家1954年建厂的国营老厂,1993年仍保持着日均2000个搪瓷杯的产能,占本地餐具市场80%份额,是家庭餐具的绝对主流。
喧闹声裹着猴子的吱吱叫、黑熊的低吼,混着小贩“棉花糖五毛一个”的吆喝,成了这个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年代里,周末最踏实的烟火气。
可刚给女儿笑笑买完棉花糖的林凡,目光无意间扫过猴山旁的长椅时,心却突然微微一沉:那抹正朝这边望的红色身影,怎么看都有些扎眼。
1993年的小城总人口约39万,据市公安局年末《流动人口统计年报》,全年登记外来人口仅2.8万,占总人口的7.2%,且80%来自周边临县,多从事建筑零工或街头小贩,鲜少有人穿着光鲜。那会儿邻里关系还带着“单位大院”的余温,
住了十几年的老相识占比超六成,连谁家孩子换了新书包、谁家买了新自行车,不出半天就能传遍半条街——而那样一身亮红色连衣裙、头发烫成波浪卷(当时叫“港风卷”,
本地仅两家国营理发店能做,一次要8块钱,相当于职工日均工资的1.6倍,鲜少有人愿意花这个钱)、嘴唇涂着亮闪闪口红的女人,别说在小区,就是在整个动物园里都找不出第二个。
是错觉吗?
林凡的指尖下意识攥紧了笑笑的小手,掌心触到女儿沾着糖渣的碎花裙摆——
布料是妻子上月从国营布店扯的“的确良”,每米1.8元,比纯棉布料便宜近一半,耐洗但不透气,一出汗就贴在身上。
1993年夏天还没流行纯棉童装,国营布店的儿童布料只有小碎花、格子两种花型,个体户布摊全市不足10家,款式也相差无几。
指尖的触感让记忆瞬间拉回前几天晚饭时:张婶端着一碗绿豆汤来串门,搪瓷碗沿还冒着热气,她压低声音说:
“凡啊,你可得看好笑笑!昨儿我去街口‘向阳粮店’买米,排队时看见个穿红连衣裙的女人,就站在咱们小区门口盯孩子,问她找谁也不说话,倒像个外地来的‘时髦人’。
咱们这片儿可没这样打扮的!”张婶说的“向阳粮店”是1956年开业的老国营店,虽取消了粮票,但居民仍认它的“老招牌”,日均售米1.2万斤,
早晚高峰要排20-30分钟队,若真有陌生人在门口徘徊,早被排队的老街坊议论开了。会是同一个人吗?
林凡迅速收回目光,假装蹲下来给笑笑整理歪掉的布帽子,指腹轻轻蹭过女儿软乎乎的耳垂——他注意到,不远处卖冰棍的小贩正推着“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叫卖,
车后座绑着泡沫保温箱,“奶油冰棍,一毛钱一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1993年的冰棍分两种:绿豆的8分钱一根,奶油的1毛钱,当时儿童日均零花钱多是2-5分,想买奶油冰棍得缠着家长磨半天;
旁边穿浅灰色的确良衬衫的大爷正用馒头屑喂孔雀,1993年动物园还没禁止投喂,门口小卖部5分钱能买两个馒头(批发价3分两个,小卖部赚2分差价),
不少游客要么自带家里的剩馒头,要么在小卖部买了喂动物,孔雀园里总堆着一层馒头渣。可那道落在背上的目光,
却像细针似的让他浑身神经绷紧,连女儿扯着他衣角要去看猴子的声音,都没那么容易入耳了。
他不能确定那女人的意图,更不想让刚满四岁的笑笑察觉异常——
这年代动物园还没装监控,据市园林局1994年《安全工作报告》,1993年全市仅5个重要场所装了监控设备,分别是火车站候车厅、人民银行总行、百货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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