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章 十年寒窗喜题名
第 27章 十年寒窗喜题名 (第2/2页)接下来的三天,日子过得格外拮据。
我把娘给的碎银小心分成几份,用布包了三层藏在怀里,每天只敢买两个冷馒头、一碟咸菜,就着街边的井水充饥。
张大叔则去附近的货栈帮人卸货,扛大包、搬木箱,换些铜钱买米煮粥,粥里只飘着几粒米,大部分是野菜。
“叔年轻的时候能扛两袋面粉跑三里地,现在老了,这点活计都累得喘。”他揉着腰笑道,可我分明看见他额头的汗珠和泛红的眼眶。
夜里我们就裹着旧棉袄靠在牛车上,听周围考生议论考题。
“今年的策论考‘农桑利弊’,可把我难住了!”“我倒是对答如流,就是诗赋差了些火候。”偶有没考好的学子哭着离开,抽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空气里都带着些焦灼的气息。
我把剩下的积蓄都用来买了笔墨纸砚,在槐树下借着马灯的光温习书籍,既是打发时间,也是给自己找点寄托。
张大叔见我坐得住,常笑着说:“这股子韧劲,随你娘。当年你娘带着你逃难,一路上没少受委屈,却从没掉过一滴泪。”有次他卸完货回来,手里攥着块桂花糕,油纸都被汗水浸透了,硬塞给我:“货栈掌柜家孩子过生辰,赏的!你尝尝,沾沾喜气,保准能中!”
糕点甜得发腻,我却吃得眼眶发烫,把一半分给张大叔,他推不过,掰了一小块含在嘴里,说:“真甜,比蜜还甜。”
终于熬到放榜那日,天还没亮,贡院外墙就挤满了考生和家人,黑压压的一片像潮水。
我和张大叔挤在人群后,踮着脚才能看到榜单的一角,脖子都酸了。
随着时辰渐早,榜单前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中了!我中了!”的欢呼声和低低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有人欢喜有人愁。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把考篮的带子攥得紧紧的。
张大叔紧紧攥着我的胳膊,指节都在发白,嘴里不停念叨:“菩萨保佑,让臣儿中了吧。”
“往左边点!再左边点!第三排!”张大叔突然高声喊道,声音都在发颤,像被什么烫到似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晏臣”两个字赫然在列,旁边标注着“第三十七名”,墨迹还带着些新印的光泽。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我愣在原地,仿佛没听清自己的名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大叔却突然一把抱住我,粗糙的手掌用力拍着我的后背:“中了!臣儿你中了!咱们瓦子巷出举人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滴在我的衣领上,滚烫滚烫的,像冬日里的炭火。
周围的考生纷纷投来祝贺的目光,有相熟的同窗笑着捶我的肩膀:“晏怀之,行啊你!我说你准行!”
我这才反应过来,望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突然觉得这三天的忍饥挨饿、十年的寒窗苦读,那些在油灯下抄书的夜晚、在书堂里背诵的晨光,都化作了此刻眼角的热流,顺着脸颊滑落。
张大叔拉着我往牛车跑,脚步轻快得不像个老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快!咱们回家报喜去!让你娘也高兴高兴!她要是知道了,不定多欢喜呢!”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这几天卸货攒的铜钱,叮当作响:“买肉!买酒!再给你娘扯块新布做衣裳!咱们得好好庆贺庆贺!”
阳光穿过槐树叶洒下来,落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我回头望了望贡院的红墙,那扇紧闭的大门后,藏着多少学子的梦。又看了看张大叔雀跃的背影,他正忙着收拾东西,嘴里哼着瓦子巷的小调。
突然觉得那些靠着咸菜馒头度日的艰难、等待放榜的煎熬,都成了此刻最珍贵的注脚。这来之不易的功名,不仅是对我十年苦读的回报,更是对所有牵挂我、支持我的人的最好慰藉——娘的日夜操劳,先生的悉心教诲,王骞舟的真诚相助,还有街坊们的点滴关怀。
牛车驶离州府时,我把那份写着名字的榜单抄本小心折好,藏在怀里,紧贴着心口。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泥土的清香,仿佛连空气里都满是希望的味道。
路过市集时,张大叔非要买只烧鸡,说:“得让你娘尝尝鲜。”
我拗不过他,看着他付钱时心疼又欢喜的模样,心里暖烘烘的。
回家的路还很长,牛车轱辘轱辘地转着,张大叔一路都在说要怎么告诉娘这个好消息:“得先不吭声,等你娘做好晚饭,咱们再把榜单拿出来,保准吓她一跳!”
我笑着点头,想象着娘看到榜单时的模样,她会不会像张大叔这样掉眼泪?会不会把那支檀香木钗拿出来,告诉爹这个好消息?
远远地,瓦子巷的炊烟已经升起,在暮色里如仙境一般。
张大叔指着巷口:“你看,你娘肯定在等咱们了!”我望着那熟悉的柴门,心里默念着:娘,我回来了,带着您期盼的好消息,回来了。
等待我的,一定是娘欣慰的笑容、眼角的泪花,和瓦子巷最温暖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