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晨行千里母心牵
第 25 章 晨行千里母心牵 (第2/2页)“前阵子东头李木匠,为了给儿子凑束脩,把祖传的刨子都当了;南巷的王寡妇,夜里去河边浣纱,差点被浪卷走。”他吧嗒抽了口旱烟,烟雾在晨光里散开,“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能顾上自己就不错了。”
牛车经过片荒田,地里的野草长得比人高。
张大叔用鞭子指了指:“这地去年还种着麦子,今年主家逃难去了,就荒成这样。”他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些复杂的情绪,“我看着你长大,从穿着开裆裤追着牛跑的娃,长成能去考秀才的少年,心里比谁都高兴。你娘不容易啊,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你十年,还供你读书,背地里受了多少罪,咱都看在眼里。”
我攥紧了手里的包袱,指尖触到里面硬实的茶叶蛋,心口有些发堵。
张大叔说的这些,我不是不知道,娘手上的裂口、夜里的咳嗽、偷偷典当物件时的背影,都是刻在我心里的印记。
“你娘是个好女人,”张大叔的声音沉了沉,烟锅在车帮上磕了磕,“她做啥都是为了你,哪怕自己苦点累点,甚至……受点委屈,都咬牙扛着。你要是真考上了秀才,将来有了出息,一定要好好待她,别让她再受半分苦。”
他这话里带着格外的郑重,让我心里隐隐发慌。
“大叔,您是不是知道啥?”我忍不住追问,“我娘最近总有些不对劲,夜里灯亮到很晚,今天又塞给我这么多东西……”
张大叔却突然闭了嘴,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牛车加快了些速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外面要是有人嚼舌根,说你娘啥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更别跟你娘提。那些闲言碎语,当没听见就好。”
“到底出啥事儿了?”我急了,抓住他的衣袖,“您告诉我,是不是我娘又去借钱了?还是……”
“别瞎猜!”张大叔打断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缓和了些,“你娘没事,就是太担心你。有些事……等你从贡院出来,大叔再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考试,别分心,知道不?”
他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是不打算再多说。
我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知道再问也没用,只能把疑问压在心底。牛车继续往前,晨光渐渐铺满田野,远处的村庄升起炊烟,像极了瓦子巷的模样。
张大叔见我沉默,又放缓了语气:“你娘为你做的,比你知道的多得多,这十年她没让你受委屈,全靠自己硬撑。等你中了秀才,风风光光回村,那些看笑话的、说闲话的,就都闭嘴了。”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塞到我手里,“这是大叔攒的几个铜板,你拿着,在贡院里要是缺啥,就买点,别委屈自己。”
我赶忙拒绝,推回:“大叔您不容易,我不能要。”
“拿着!”他硬塞进我怀里,眼睛瞪了瞪,“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将来的秀才老爷的,算咱提前道贺。”
牛车驶进州府地界时,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挑着担子的小贩、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和我一样往贡院去的考生,都沐浴在晨光里。张大叔把牛车停在贡院街口,帮我把包袱卸下来:“进去吧,别紧张,好好考。大叔在这儿等你出来,带你回家。”
我站在贡院红墙外,看着他调转牛车的背影,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张大叔欲言又止的样子、娘反常的叮嘱、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像团迷雾缠着我。但我知道,现在不能分心,握紧怀里的暖手炉,感受着那点余温,仿佛能汲取娘和张大叔的力量。
深吸一口气,我转身走向贡院大门,身后是渐渐远去的牛车吱呀声,身前是紧闭的朱漆大门。
不管等待我的是什么,这场考试,我都必须全力以赴,不仅为了自己十年的苦读,更为了娘的期盼、先生的追求、张大叔的嘱托,和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深情与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