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枯石出第一章 河枯石出
河枯石出第一章 河枯石出 (第1/2页)“北斗星辰,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统制乾坤……”
老瞎子的吟唱被河风揉得碎碎的,一缕缕漫过石崖时,石头正蹲在泰山脚那块青黑色的崖头上。
那曾绵延数万里的几字形大河,此刻早没了半分往日的模样。大河跟老天爷闹了场大脾气,先是掀了堤坝淹了薄田坡地,接着又赌气似的三年没掉一滴眼泪。往日裹着厚厚黄浆奔涌咆哮的大河,如今瘦得只剩下一道浅痕,河床干裂,像条脱皮的巨蟒,僵僵地蜷在泰山与平原之间,再没了半分奔腾的力气。
两岸山坡上,原本就不成片的庄稼地早已荒芜,只剩下几垄干枯的玉米秆歪倒在龟裂的土块中。山腰间散落着几十间低矮的茅屋草棚,大多门窗紧闭,不见炊烟,也听不到往日的鸡鸣犬吠。村里的老人坐在崖头晒太阳时总念叨,这河打有记忆起就没断过流。早年水大的时候,浪头能卷着半尺厚的泥沙漫过滩涂,漩涡里吞嚼着断木与石块,吼声响得能盖过雷。可如今,连最老的李婆婆都直叹气,说活了七十年,头回见大河瘦成这副模样,村里人连草棚都快守不住了,怕是天要变了。
老瞎子的吟唱还在风里飘,石头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脚。那是今早帮李婆婆拾柴时,被棘刺勾破的,他倒不心疼,只想着回头给婆婆送些晒干的野枣。
他已经在河底探了小半天路。从崖头溜下去时,踩着干裂的河床碎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龙潭挪,裤脚沾了不少黄泥,鞋底子也被尖石磨得发烫。原是想看看河底有没有被晒干的鱼,或是能烧火的枯木,给家里多攒点过冬的东西。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夜里总说腿酸,他得多寻些软草给娘铺炕。
“石头,上来了没?”娘的声音从崖上飘下来,气若游丝,被饥饿揉搓得没了形状。石头应了声,抓着块突出的青石棱往上攀,另一只手紧紧扒着崖壁的酸枣丛。他特意避开那些尖刺密的枝桠,不光是怕勾坏裤脚,更怕带刺的枝条弹起来,惊着崖上的娘。这坡陡得很,娘怀着弟弟,站久了准腿软。
攀到半坡时,他回头望了眼河底。龙潭的位置像块凹进去的墨,隐约能看见自己刚才踩出的脚印。他攥紧拳头,心里盘算着:等过两天再下来探探,说不定龙潭边能捡到些别人没发现的好东西。
爬上崖头时,娘正扶着棵老酸枣树站着,手轻轻护着肚子,额角渗着细汗。石头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娘,咋站在这儿等?”
“听着你那边没动静,不放心。”娘的手搭在他肩上,掌心温温的,“探着啥了?”
“没啥好东西,就些碎木头,明天我来捡。”石头半扶半搀着娘往窝棚走,脚步放得极慢,“我看河底裂缝里有软草,回头割些给您铺炕。”
娘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在夕阳下浅了些:“你当心些,别往深了去。”
他家就在崖下的窝棚里,四根木棍支着茅草顶,风一吹就晃,像随时会散架。娘坐在铺着干草的土炕上,石头赶紧把怀里揣着的几颗野枣递过去,是今早探路时顺手摘的,熟得正好。
时间好慢,他等了快两个时辰,直到王屠户家的灯灭了,才敢摸到潭边。白天王胖子举着棍子在这儿撒野,说石碑是他家的,石头没争,不是争不过,不如等夜里来看看。这碑埋在河底不知多少年,今年河枯才露出来,碑面青黑,像块没烧透的炭,上面的纹路被泥糊着,隐约能看出是些弯弯曲曲的线。
石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踩过水洼里的浅泥。泥没到脚踝,凉得刺骨,他尽量轻地挪到碑前,指尖先碰了碰碑面的泥,干硬的,像层壳。他用袖口慢慢擦,露出巴掌大一块,纹路在月光下显出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会是啥呢?”他低声咕哝,心里又冒出来那句口头禅,“嚼嚼咽了。”不管是啥,总得看清楚才知道能不能换些粗粮,给娘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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