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故人西辞
第154章 故人西辞 (第2/2页)“聂老……对陛下、对开封百姓都是有功的。”张承闭上眼睛,吐出这么一句。
“生死有命,就这样吧……”
伤感和悲戚的氛围充斥在正堂灵柩前,儿孙们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女眷们带着尖尖的孝服,掩面哭泣。宾客们小声交谈着,个个都神情严肃,愁眉不展,为之哀恸。
“聂老为官多年,清正廉洁,又不喜钻营媚上,所以前半生一直有志难伸。若不是赶上风云际会,怕是这辈子就这样碌碌而终。”
今天的张承跟往常不同,话多了不少,似乎有很多心事,不吐不快。
凌晨接茬道:“时也命也,终究还是让他赶上了,这一辈子没白活。从龙建纲,史官自然会记上一笔,也能给子孙留下一份萌阴。人生如此,也足了。”
听完凌晨的话后,张承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聂老为官一生,所做所为令人钦佩。但他的子孙皆是平庸之姿,就说那长子聂孝义,空承许昌县伯,不会机谋巧算,更不通商贾营生,唉!”
凌晨听得一头雾水:“那又如何?陛下迄今为止并没有层递削爵的旨意,只要爵位还在,日子总能过下去。”
“话不是这样说,屋有千两金,难挡败家子,他那长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三十好几了也没个功名,整日流连花船绣坊,不知创业之艰。
我听说前些日子还把聂老唯一的喜玩拿去金玉阁抵了钱财。今日聂老骤然逝去,那小子迄今为止还没出现,怕是昨夜又睡在哪个芙蓉帐呢。喏,那边负责接待的那个,是聂老的二孙。”
听到张承说完这些,凌晨人都傻了,那可真是子孙不肖啊……
“祖父——!!”
就在三人静坐闲谈时,从屋外冲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眼窝子发青,衣服都没怎么穿好,连滚带爬扑到灵柩前,趴在棺材上就失声痛哭起来。
聂无为的大儿子聂孝义看到这个不成器的逆子竟然以这副荒唐样子来到灵堂,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抖着手指着他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谁知对方却不管不顾,鼻涕眼泪都滴落下来,拉成丝了都……
冯延见状,就起身准备离开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情况下他继续待着有失身份,也不好待。
老上司都起来了,张承和凌晨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聂孝义见到兵部尚书和京兆尹、殿帅同时起身,心中一惊,连忙跑过来拱着手赔礼道:“家有逆子,失礼无状,叫几位大人见笑了。”
冯延摆手说道:“无妨,本官也是前来吊谒老同僚,顺便闲坐歇息。朝中事务颇多,不便久待,你且住,不必相送。”
聂孝义连忙恭恭敬敬的说道:“自然是国事要紧,尚书大人请~”
客套完后,三人一起走出正屋,穿过院子来到了聂府大门前。
冯延和张承各自和凌晨道别,钻进了护卫随从层层保护的轿子中,凌晨立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目送着他们远去。
“我们也……”
正当他准备跟解二也离开时,突然语气一顿。
因为他看的一群眼瞅着就不像正经人的家伙停在了聂府门前。这帮人挎刀骑马,各个神色桀骜,言谈笑闹,行为举止颇为放荡。
在刚刚去世了老人的宅门前嘻嘻哈哈,这特么能是好人?
凌晨背起双手,就这么立在石狮子旁,看着领头的那个锦衣少年握着马鞭,领着四个随从说说笑笑的进入了聂府。
老聂这辈子真的不容易啊,常言道:一了百了;有诗云:死去元知万事空。
估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都死了,还能有一劫。
凌晨抬动脚步跟了进去,解二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这帮不速之客,祭拜的时候轻率敷衍,弯腰鞠躬的时候都没有低头,总是带着一股轻浮的笑容,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插香的时候竟然用单手。
“聂县伯,令尊去世,晚辈深觉哀痛,希望你也能节哀顺变。”年轻人背着手打量着灵堂里的布置,一颗脑袋一上一下的晃着,惹的屋内宾客纷纷侧目怒视。
聂孝义也皱起了眉头,冷哼道:“足下是何人?能拨冗前来祭奠家父,老夫感激不尽,可若是趁机寻衅滋事,可别怪老夫扫地失礼了!”
年轻人丝毫不在意,轻蔑的歪着头看了看眼前的聂孝义后,又将目光看向了趴在灵柩上痛苦的聂游之。
“令郎以这座府邸房、地契为抵押,在我这里记了两千两纹银,这是字据,还请聂县伯过目。”
什么?!
聂孝义满脸震惊的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字据,颤抖着双手握住,一行一行的看完,顿时仰面朝天。要不是二儿子及时上前托住,怕是要直接倒地不起。
“逆子!!!!”
整个灵堂顿时乱作一团,许昌县伯挥舞着一道灵幡追着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大儿子抽打,二儿子面色焦急的阻拦。五个不速之客立在中央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点看戏的意思。
宾客们更是满脸抓马,女人们哭的声音更大了,乱作一团。
马来隔壁!
凌晨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快步走进屋子里,旁若无人的拨开那四个挡路的壮汉,走到祸根苗背后,拽着他的衣服将对方扯转过来。
“足下何人?”
“你是谁家的小子?”
这位年轻的债主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凌晨,伸手制止了随从们想要上前的举动。
他很会察言观色,眼前这人虽然年纪跟自己相仿,但那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却怎么也掩藏不了。而且对方根本不把自己的随从们放在眼里,一开口就是老气横秋的长辈口吻,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贸然得罪对方的。
“我……在下洛阳蒲家,蒲盛。”
“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在人灵前要债?刚才兵部尚书都是双手敬香,你哪来的胆子单手插香的?”
“足…足下是……”
“我叫凌晨。”
蒲盛听到这个名字后,双眼浮现出一丝迷茫,京城姓凌的纨绔子弟,好像没有听说过啊……
好像就只有那个……哎?
蒲盛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整合自己听说过的信息,直到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一颗心瞬间坠入谷底,额头上冒出了微微细汗。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可……可是殿……殿帅?”
凌晨毫不客气的推开他,冷声说道:“既然你还有点见识,那为何要做出如此失礼之举?灵前要债,亏你干得出来!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别想竖着离开这里。”
蒲盛“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面色苍白的说道:“禀…禀将军,实是聂府游之公子在小人这儿支了银子,已经逾期两月,怎么要都躲着不还,小人实在没办法了,才……才出此下策。
适才只是无奈之举,并非对老县伯心存不敬啊!长者逝去,小人再怎么混账,也不敢借此无状,只是……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在聂无为的灵前,凌晨不想在弄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一脚踢在蒲盛身上,怒喝道:“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滚去重新敬香!”
蒲盛如蒙大赦,挨了一脚不但没有恼怒,反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爬起来跑到桌子前,颤着手重新取了三根香,恭恭敬敬的点燃,领着四个一脸懵逼的随从,规规矩矩的鞠躬。
双手捏着香柱插进香炉里后,蒲盛又整理好身前的垂衫,庄重的跪了下来,多磕了三个头为刚才的行为赔罪。
凌晨皱眉瞅着他们,这才心里舒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