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流放、奴隶、语言与诗歌(6k)
197、流放、奴隶、语言与诗歌(6k) (第2/2页)对了米哈伊尔,你可得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我们俄国的大家都知道你不爱理会那些负面的声音,但有些刻薄的法国人,就像人群中的那位阿图尔,这个人实在是让人受够了。
他似乎很想在巴黎的文坛和社交场上扬名,甚至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自尊心,有时候看上去都有些谄媚了!像他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少,而为了引起话题,他可是没少在公众场合说过你的事情”
人上人加小团体啊?
听到屠格涅夫的话,米哈伊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还不等他继续说点什么,雨果家的大门终于是对外面正等候的人敞开了,见状米哈伊尔两人也就未再多说什么,而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就在米哈伊尔好奇地观察这座后世成为了纪念馆的宅邸的时候,前面的人走着走着,似乎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一般,竟然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下:
“那不是雨果先生的女儿吗?今天竟然也在吗?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
哦?雨果的女儿?
毫不夸张的说,雨果一家的颜值确实都挺高的,而在这些孩子中,雨果最爱他的大女儿,以至于当他的大女儿因为落水去世之后,雨果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走不出来,他不但将利奥波蒂娜的衣服和画像摆在家中醒目的位置,向每一个来访的客人讲述女儿的故事,还写了大量的诗歌作品来纪念他的这位女儿。
在这些诗歌当中还诞生了一首极佳的经典作品。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话,雨果的大女儿已经去世,那么这些人说的显然就是阿黛尔·雨果,一位样貌极佳但同时经历颇为坎坷的女人。
更多的暂且不说,但由于好奇巴尔扎克日记里感慨过的“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子”,米哈伊尔在进门后还是多看了两眼。
当然,米哈伊尔首先看的自然还是神色凝重,一旦皱眉就更加显得深沉的雨果老师,在稍微瞻仰了一下这副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尊荣后,米哈伊尔便好奇地瞄了一下那位只有十五岁的姑娘一眼。
黑色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即便她的年轻尚小,但她那盘成发髻的黑色头发似乎还是给她带来了一点古典美。
不过只瞄了一眼后,米哈伊尔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十五岁的姑娘,他再多瞅两眼真成变态了要。
而事情进行到这里,米哈伊尔的好奇心其实已经满足的差不多了,看上去有些沉默的雨果大概也没什么跟一位外国年轻人交流太多的兴趣,但出于礼貌肯定不能现在就走,于是米哈伊尔最终还是跟屠格涅夫找到了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了下来。
但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因为他俩的陌生面孔比较显眼,亦或者是米哈伊尔现在在法国文坛确实是小有名气,总之雨果老师虽然不太想说话,但总归还是出言同米哈伊尔客气了两句,打了个招呼。
至于更多的那就真没了,毕竟真要说的话,雨果并不认为这个俄国年轻人是他们圈子里的人,更何况虽然雨果已经看过这位年轻人的那两部,即便不太好评价,但归根结底,跟诗歌和戏剧就不是一回事,跟他的美学原则差的似乎也不小。
总而言之,不是混一个东西的,没太多好说的,更何况雨果最近的心情确实不佳。
而之所以有时候还要接待一下客人,那自然还是要听一听外面比较热门的消息,他可以沉默,但决不能对外界一无所知,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直接被公众给遗忘了,这对于一位作家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雨果对米哈伊尔稍稍有所关注,但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他的女儿却是有些好奇地多看了那两个明显有些陌生的青年两眼。之所以多看了两眼,自然还是这两个人似乎若有若无地被排斥在这个圈子当中,而他们两个人一个看上去稍微有点勉强,但另一个人却是泰然自若,似乎正饶有兴致地听着场上众人的谈话。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
因为自己的姐姐和家庭环境的缘故,阿黛尔敏感、忧愁的同时,确实希望自己能像姐姐一样受人欢迎。
当然,这种微微的在意算不了什么,很快,阿黛尔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而米哈伊尔的话,既然屠格涅夫刚才已经说明,那么此时此刻他肯定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于是在在场的其他年轻人看来,他完全就是用一副令人恼怒的高傲和戏谑在听人别人的对话。
于是没过多久,屠格涅夫口中的那位渴望出人头地的阿图尔竟然是主动跟米哈伊尔搭话,这样的举动自然是很快就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但其中有些人完全就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事实证明,确实有戏剧效果,只因这位过来说话的年轻人话里话外总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而米哈伊尔在礼貌地回复了几句后,他看向这位法国年轻人的眼神也有点不太对劲。
见到这样的场景,屠格涅夫的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怒气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如果是在俄国,当然已经不可能有人当面跟米哈伊尔说一些这样的话,但既然这是在法国,屠格涅夫还是准备先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再说。
而还不等他这样做,当这个法国年轻人阿图尔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您翻译过来的那些作品当中出现的最多的似乎正是农奴,是因为这样的现实已经回避不了了吗?毕竟只有俄国才拥有如此多的奴隶。您的身份呢?哦对,平民,我险些忘了这件事。”
米哈伊尔就已经回答道:“这种现实并不需要回避,不过听您的意思,您觉得别的地方就没有了吗?您觉得别的地方就很少了吗?我倒是觉得有些人还要更加糟糕。”
当米哈伊尔说出这样的话后,但凡听到这话的人,他们的眼神似乎都凝固了一下,而等他们陆陆续续朝米哈伊尔看了过来的时候,米哈伊尔却是已经继续说道:
“当然,我说的并非是贫民窟和工厂里的人民,随便评论他们是既不公正同时也十分卑劣的。这里请容许我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想得到更多的钱财和攀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吗?您是否愿意为了这些东西拼尽全力,哪怕要付出很多东西?”
这不是废话吗?
“整个巴黎的人都想要这些东西,这有什么可耻的地方吗?”
正在为前半句的卑劣而感到恼怒的阿图尔刚反问完,米哈伊尔看了他一眼后便继续说了下去:“那么奴隶需要付出他的劳动和时间,付出他的尊严,付出他的很多东西而有些人同样付出了这一切,他们是为了什么呢?他们就不是这些东西的奴隶了吗?
而对于被迫成为奴隶的人,人们不应该对他们指指点点,而那些主动成为奴隶的人我们反而要给他掌声吗?
与此同时,被迫成为奴隶的人不会去损害他人,那么主动成为奴隶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我本以为我只看到了一部分的巴黎,没想到您竟然告诉我整个巴黎都是如此。”
“这能是一样的东西吗?”
尽管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但在感受到了别人异样的目光后,慌乱的不行的阿图尔已经组织不了起太好的语言,于是当下只能是说了一种非常明显的东西:
“你懂什么巴黎?你真的了解法国吗?!而且你的法语说的这么流利,想必费了不少时间吧?!你们俄国人对待法语都是如此上心的吗?”
“对我个人而言的话,我只是会而已,而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米哈伊尔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稍微提高了一点自己的声音:“请问在场的有会英语的吗?意大利语呢?德语?我倒是也很想换一种语言跟人聊聊天。”
“.这些语言算什么?”
尽管被米哈伊尔的这番话说的有些目瞪口呆,但阿图尔依旧是在做最后的努力:“这些语言难度不高,而且比起法语,他们什么都不是!就连你自己的书都写了,英语是不存在的,它只是发音不好的法语!”
“您觉得世界上没有别的语言了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米哈伊尔突然用了一种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但似乎又有种某种特殊的韵律的语言念了几段什么,正当他们正在思考这种莫名其妙的语调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米哈伊尔已经重新换回了法语,然后微笑着说道:
“在一千年前,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李白写下了《将近酒》这首不朽的诗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而跟他同一时期,且同样伟大的诗人杜甫则是写下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在大约两千六百年前,中国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写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请问在场有人能同我一起感受其中的诗意吗?我很乐意同任何人谈一谈我对这些诗歌的看法。”
米哈伊尔的声音很大,但回答他的,却是只有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