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第九节 古今同忧
引子 第九节 古今同忧 (第2/2页)剪下的两小截用来嫁接,剩下的他带回去插枝。
他出去找了一颗柳树,剥了一些韧性足够的树皮,搓成细绳,仔仔细细地将嫁接体包扎好。
舒文清在里屋能看到赵鸣,没去管他。一边安心等待,一边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事。有好多事要想。
不知过了多久,后堂传来嘈杂声,还有桌椅板凳挪动的声响。不一会儿,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后堂出来,蹦蹦跳跳如落地的麻雀一般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望海从后堂出来,与舒文清见礼。
“让尊客久等了!”
舒文清赶忙回礼。心里估计着刘望海身高大概一米六六左右,折算古人的说法,也就五尺六寸不到。
“在下舒文清,前两天来此客居。仰慕弗界先生大名,特来拜访。”
“听说堡中来了几位尊客,甚是不凡。今日得见,果然雍容伟岸,气度超群。”
古人都这么当面赞美别人吗?蛮爽!
客气了好一阵,舒文清感觉必须自己先转移话题,不然要起鸡皮疙瘩了。
“说来,鄙人倒是和先生是同行。”
“哦?还没问阁下表字。”
这,没有准备呀。
“在下表字通时。一直身在化外,历来称名不称字。对华夏礼数多已生疏,所以连拜帖也没下。”
“不打紧,免了那些俗礼岂不更好。对了,三佛齐在哪里?”
又来了,就知道要再背一次书。
舒文清介绍完,顺口就将话题转开:
“这些天我们非常焦虑,对未来十分茫然,请先生给指点一二。”
“刚才听说通时也是教书匠,何不重操旧业?”
“想请教先生一个唐突的问题,月俸多少?”
“月俸八百文,米两斗,重要时节另有馈赠,外配一名仆役。”
弗界先生真是坦诚,以为舒文清真要当先生,连福利都和盘托出。
两人相谈甚欢。看得出来,这位弗界先生不是一个标准的孔孟之徒,学得东西很杂。问了很多海外的事物,对异域不同的耕作方式尤其感兴趣。临到舒文清告辞时,仍然意犹未尽,相约明日再谈。
两人出门,发现赵鸣不见了。门房说,刚才那位公子去水车房看热闹去了。
这孩子!
刘望海怕他们人生地不熟,无端被人欺负,也跟着一起朝水车房去。
这里围了六七个人,见刘先生带着陌生人过来,纷纷让开道。
只见赵鸣和另两人蹲在一堆木构件边上讨论着,这些木构件显然是从水车上拆下来的。
“反正现在水车并不急用,给我一星期,不是,一旬时间,保证最少两年不用换这根轴了。”赵鸣拍着胸脯保证。
一天到晚时刻不停转动的木轴,无论如何也用不了两年。
“我赌十斗米。我赢了,你们不要出任何东西,我要输了给你们十斗米。”
骗谁呢,你一个做客的哪来十斗米?就是有,两年后我们上哪儿找你?
赵鸣显然马上意识到这个赌不靠谱,马上补充:
“反正十天时间你们也等得起,是吧?你们也都是能工巧匠,一眼能看出我做的东西好不好。十天后,你们要是觉得我的办法不行,你们重做,我立即就给你们每人二十文钱。这样行不行?”
这靠谱!
赌注太高反而让人起疑,还两年后。
这时赵鸣才发现舒文清来了。
“老大,我就是手痒。”
舒文清理解地笑笑,便将赵鸣和刘望海做了介绍。
众人一看是刘先生的客人,哄笑着散了。
“十天后哈!”赵鸣还不忘提醒,叫上真了。
接着他没有跟刘先生有任何客套:
“刘家堡有好铁匠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便在没有第二句了。
当天下午,赵鸣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写写画画。
第二天,刘海望早早应约来拜访。这次他一定要和舒文清好好讨论如何改进农耕。
“根据海外的做法,我个人认为改进华夏的农耕是一个非常系统的大事,不单单是一两项技术的问题。”
“系统?”
“就是形成一件事的各个组成部分,这些组成部分互相关联,互相作用,互相影响。”
好吧,一开始就晕,怎么讲?
然后,舒文清就说了改进农耕涉及哪些因素:
改进历法,培育良种,增加肥力,改善农具,建设水利,杀虫防病......
“别急,现在历法对农耕不利?”
“非常不利!我们的历法是根据月亮阴晴圆缺来制定的,而决定寒热变化的不是月亮,而是太阳。”
错愕的神情,舒文清对此早已料到。
接着就是讲解太阳、地球、月亮关系和运行规律。
开始,每讲一点,刘望海就要打断询问。慢慢的他将所有知识点串起来,在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看上去进入神游状态,对外界失去感知,连舒文清喊他吃饭都毫无反应。
舒文清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讲多了,古人如何受得了。就好比原来无比慈爱的爹妈,被人告知是杀父仇人,世界突然完全颠覆。
到亥时,刘望海突然冲出书房,一把抓住舒文清的手:
“通时,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三佛齐。”
“你说的这些,那里人尽皆知吗?”
“不是,少数华族人知道。”
“那就好!”
“弗界先生,怎么?”
“如果蛮夷知道这些,我华夏危矣!”
舒文清心头一震,写《海国图志》的先贤,当年一定不是显摆自己的见识,而是怀着深深的忧虑和对本民族危难的恐惧。就如面前的刘望海,也许一开始对新知有兴奋,那是一个新视界。后来就一定会由个人得失感受,升华到对民族未来忧虑。
这是读书人的情怀,古今相通。
舒文清让仆役护送刘先生回去,并叮嘱带点吃的给他。
望着没入黑夜的刘望海,他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在一个私塾先生抓住他手,说出那就话时,他明白要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