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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万法之源、东方既白

第二百一十六章:万法之源、东方既白 (第2/2页)

“那香家的六福赌馆现在是你在打理?”
  
  “是!”胡佛生怕有误会,赶忙解释,“香贵避难去了,我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六福赌馆,若天师看中这处,我愿拱手相送。”
  
  “你要替香贵挡灾?”
  
  一听这话,登时确定香贵与整个香家彻底完蛋了。
  
  他背脊生寒,咽下口气,快速解释起来:
  
  “胡某与香贵一直是不死不休的死敌,此次他遭难,胡某趁火打劫才购了他的营生,好叫他没有翻盘之日,与他绝无半点关系。”
  
  胡佛说完,听到几页翻动账簿的声音。
  
  少顷才传来慢悠悠地回应:
  
  “香贵逃往何处?”
  
  胡佛道:“我也不知,但他与李元吉有关,购置六福赌馆的钱财,多半流到了李元吉手上。”
  
  接着,又把自己知道的与香家有关情况尽数道出。
  
  作为死对头,他知道的当真不少。
  
  便是香家一些隐秘的小生意,也被他道出具体位置。
  
  听完之后,周奕把翻看的数本账簿合上。
  
  除了正常的赌坊借贷、抵押、收纳交易,没有什么人口买卖。
  
  他看了胡佛一眼。
  
  这天下间赌坊数不胜数,但论名气,当是这胡佛最大。
  
  “香家什么下场,你瞧在眼里,你做这一行买卖,要懂得把握分寸。”
  
  “是!”
  
  胡佛郑重道:“朝堂中的任何规矩,胡某都不敢僭越。”
  
  他话罢,还在等回应。
  
  可半晌过去,什么响动都没有,翻动账簿的声音也不见了。
  
  大着胆子抬头看,内堂中哪里还有人。
  
  来去无声,和那鬼魅没什么区别。
  
  胡佛心中惊悚,他大喘气的声音被走进来的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听个真切。
  
  见到‘大仙’毫无风度的瘫坐在地上,胡小仙吓了一跳:
  
  “爹,你这是怎么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也没见人:“你见着谁了,怎么把账房先生全部清了出去。”
  
  胡佛看到女儿,颇为感慨:“我俩差点阴阳两隔。”
  
  胡小仙大吃一惊。
  
  “是是谁?”
  
  胡佛四下看了看,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在附近,一脸恭敬道:“是天师驾临。”
  
  “啊?!”
  
  “爹,你疯了!”胡小仙悚然,“你何时欠了天师的债?”
  
  “我有那个胆子吗?”
  
  胡佛骂道:“都是香贵那个王八蛋,差点把我也害了。”
  
  说话间,将方才发生的事与自己的猜测尽数道来。
  
  香家要完蛋了,他们这帮人也要醒悟过来。
  
  “传言不假,天师嫉恶如仇,以后我们要遵守法纪,万不能为了赚钱把性命搭进去.”
  
  胡佛一脸后怕:
  
  “得亏账目干净,否则我今日要遭大难。这样提心吊胆的事,来一次我得折寿好几年,绝不可再来一遭。”
  
  他看了看样貌出众的女儿,忽然提议:
  
  “若新朝宫中选秀,将你送进去,怎么样?”
  
  “你卖女儿便可安心了是吧?”
  
  胡小仙很是无语,又笑道:“不过我没意见,他的样貌很合我的心意。”
  
  ‘大仙’胡佛自觉被敲打。
  
  他混江湖多年,自然不傻,于是利用自己赌林领头羊的身份,从明堂窝开始,对赌坊生意进行一次不停业整改。
  
  香家的案例,则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那些被他提供的与香家有关的隐秘生意,马上就引起周奕注意。
  
  当天下午,由巨鲲帮的人先一步传来消息。
  
  从南而来大军,快要到了。
  
  近千先头部队,分散入了长安城。
  
  城内有大批守军,却表现得很松懈。
  
  结合从二凤那边得来的消息,长安的临时朝廷,基本没有反抗之心,若非李渊耽搁,他们早就表态了。
  
  周奕见到了带队前来的程咬金,秦叔宝。
  
  于是将与香家有关的任务交代下去。
  
  转眼便天黑了,周奕正与侯希白说起西寄园与漠北的情况,没想到来了一位特殊客人。
  
  “天师。”
  
  望着城中心雅园月洞门口处的那人,周奕回声道:
  
  “了空大师不修闭口禅了?”
  
  了空双手合十,他的状态很不对,看上去比以往老了二十岁不止。
  
  从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和尚,成了个老和尚。
  
  “老衲无从静心,闭口禅不修也罢。”
  
  “这是从战神殿得到的感悟?”
  
  “有感悟,但对我而言,并非益处。”
  
  “怎讲?”周奕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示意他坐下。
  
  了空依旧站着,仰头望向漆黑天穹:“老衲从战神殿处看到了更远的前路,似在指引我渡过苦海,抵达彼岸。”
  
  “可惜,老衲看得清楚,此生已无机会凝聚渡世宝筏。”
  
  “如何看清的?”
  
  “广成子前辈破碎金刚在前,他不朽的遗体带给我们巨大震撼,唯有他那样的躯壳,才可渡世。”
  
  当下佛门的练功法门,与广成子最后破碎金刚有点像,靠的是元神飞升。
  
  比如白马寺留下的宝书,碎金刚乘。
  
  越是如此,广成子的不朽身躯对他们来说,越像是心魔。
  
  一旦心志不坚,发现遥不可及,便和此时的了空差不多了。
  
  周奕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其实你并没有看清。”
  
  了空合十一礼:“请问天师,此话何解?”
  
  “佛魔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想超脱此世,需要的是向道求武之心。有的人在市井中经历爱恨情仇,依然纯粹。有的人在深山念经诵佛,却一身驳杂。”
  
  “譬如你的念头就杂乱得很,并非真正的佛学求武高士,看似没有欲望,其实还不如那些红尘打滚的人。”
  
  “破碎金刚与肉身是否为金刚,完全是两码事。”
  
  “但是,似你这等驳杂元神,就连凡壳都破不开,何谈破开虚空。”
  
  了空在惊愕中若有所悟,又行礼道:“多谢指点。”
  
  周奕并不在意:“禅尊来此所谓何事?”
  
  “有两件事。”
  
  了空道:“其一,想请天师法驾东大寺。”
  
  “明日我会早来。”
  
  了空听罢,继续道:“其二,老衲是来请教天师,净念禅院该做些什么?”
  
  周奕朝他恢复清明的眼神深看一眼,提醒道:
  
  “净念禅院中不乏一心苦修的高僧,也少不了安于享乐之辈。你们下属的寺庙极多,却搞错了佛寺存在的意义,劝人向善,怀有悲悯之心没什么错,却不该借机拿来大做生意。”
  
  “别人许愿,你们实现。”
  
  “那一栋不朽铜殿,多少金铜?天下发乱时又有多少人没饭吃,却不见你们的慈悲之心。”
  
  “禅尊,我要问你,佛门是这样参禅修行的吗?”
  
  他将话挑明,哪怕周围只有侯希白一个看客,了空也有种羞愧之感。
  
  周奕复问:
  
  “我再问你,若我执掌天下,你觉得我会容许一个藏污纳垢之地存在吗?”
  
  了空轻叹一声:“老衲明白了。”
  
  他说完,又道一声告辞,干脆至极地离开了。
  
  侯希白啧啧有声:“指点弈剑大师如何弈剑,又教禅尊如何参禅修行,周兄,你还要做什么?”
  
  “随我去东大寺你就明白了。”
  
  周奕笑道:“宁散人多半在等我,我会教他什么叫南华经。”
  
  “哈哈哈!”
  
  侯希白大笑:“妙也!”
  
  又一脸期待看向周奕:“周兄已参透万法,比战神图录还要战神图录,请问要教小弟什么?”
  
  “早就教过你了。”
  
  “什么?”
  
  “此恨绵绵无绝期呀。”
  
  “换一个吧,周兄。”
  
  “换一个,那就一个人哭,真爱无敌”
  
  侯希白无语地扇着扇子:“周兄厚此薄彼,直叫人心寒也。”
  
  ……
  
  东大寺宏伟壮丽,早年间是皇家祈福之所。
  
  天蒙蒙亮,周奕与侯希白便出发了。
  
  临近东大寺时,侯希白为他介绍起一旁的建筑,比如那座玉鹤庵,就与慈航静斋有莫大关联。
  
  周奕露出一丝笑意,猜想妃暄就在此地。
  
  “到了。”
  
  晨曦微露,东大寺浸在一片氤氲的湿气里。
  
  古刹飞檐挑破淡青色的天光,檐角铜铃寂静无声。
  
  初夏的风掠过古木,新生的叶片承着露水,偶尔坠下一滴,碎在石阶上。
  
  才近寺前,忽有一人迎出。
  
  这人没走大门,而是从飞檐上一跃而下,落地的声音,比露水打在石阶上的声音还要低。
  
  周奕老早就看到他了。
  
  从他身上的露水来看,想来是整晚都待在屋瓦上。
  
  宁道奇此刻着一袭青袍,高大挺拔的身形如同一株老松,与这古刹、晨风、露水融在了一处,逍遥自在,无拘无碍。
  
  映着将明未明的天,周奕成了眼前的一片白,在宁道奇的瞳孔中越发凝实。
  
  “宁道友,你在这等了我一夜?”
  
  “是的。”
  
  宁道奇伸手抚在五绺长须上,身上那股意境更为强烈。
  
  一旁的侯希白看出端倪,也不说话,默默朝一边退去。
  
  “看来宁道友感触极多,急于寻一个对手切磋,此际,就由我来小试一招。”
  
  周奕声音温润,不带丝毫烟火气。
  
  宁道奇确实有这样的心思。
  
  但人家一登门就切磋,实在太不礼貌了。
  
  “天师先进寺饮点茶水,晚时宁某再来请教。”
  
  宁老道还挺讲究,周奕微微一笑:“大家同属道门,别那么生分。”
  
  宁道奇还欲开口,忽然察觉有异。
  
  只见周奕微微抬起了手。
  
  这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似在拂开眼前柳丝,又或者是撷取叶上清露。
  
  可就在这一刹那,自然之力陡然逆转,宁道奇周身的意境受到限制,骤然一凝。
  
  他那股与周围环境和谐共存,隐隐呼应的气场,在这一抬手间,竟被无声割裂。
  
  风似乎停了,露水凝在半空。
  
  就好像.
  
  宁道奇在尝试感受自然之力,却被一只手狠狠掐断。
  
  登时,断绝了他所能借、所能御、所能依凭的一切“势”。
  
  天地依旧,丝毫不再为他所用。
  
  这是一种奇特的压力,他想说话,周奕已提前预判:
  
  “宁道友,不必留手。”
  
  “天师,得罪了。”
  
  宁道奇轻啸一声,清越激昂,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桎梏。
  
  他不能再等,亦无法后发先至。于是将毕生修为尽数提起,身形朝周奕晃动间,似有重重虚影同时扑出。
  
  散手八扑!
  
  千万种无穷的变化尽归于八种精义之中,招式随心所欲,全无定法,如天马行空,不受任何束缚规限,其况犹如逍遥乘云,御气飞龙,妙不可言。
  
  一旁的侯希白大觉精彩。
  
  只看着两人相斗,连东大寺屋瓦门口站着的一圈人,他都选择性无视了。
  
  宁道奇这上一代道门第一人的名号不是乱叫的,散手八扑结合南华经义一出,场景玄妙非常。
  
  时如鲲鹏振翅,搅动风云。又似苍鹰搏兔,凌厉绝伦。
  
  他身形随着拳掌变化,推向周奕近前,如鹤舞晴空,从轻盈忽变厚重成老熊推山,磅礴巨力陡然涌来!
  
  八扑连环,幻影重重,将其武学的精妙逍遥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奕四下被宁道奇的气劲充盈,地上微尘席卷,露水被激荡成一片朦胧水雾。
  
  这一击内藏无穷变化,水雾陡然放大,成了无穷拳掌手影,形态万千,猛然迅疾地攻向周奕,这是宁散人武道极境的显现,足以令天下宗师变色。
  
  与此同时,他还尝试呼应周遭自然之力。
  
  可是自然中的风尘叶露全都不受他控制。
  
  周奕在散手八扑的攻击下依旧站立不动,宁道奇渴望催动的自然之力,顺着他的气劲,围绕在他周身。
  
  故而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势,都像是浪打礁石。
  
  周奕见他施展完八扑,抬起右手食指向前一点。
  
  这一点,点向漫天幻影中,最不可能、最不着力、最虚无一处的所在。
  
  仿佛早已预知鲲鹏将飞于何地,苍鹰会落于何方,仙鹤欲栖于何枝,熊罴终倚于何木。
  
  超越了招式变化,越过了气劲强弱,真正有着南华经追求的逍遥缥缈之意!
  
  “噗——”
  
  一声轻响如灯烛熄灭。
  
  漫天幻影在这一指前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宁道奇身形剧震,踉跄后退一步,踩碎了数块青石板。
  
  他脸上的表情化为极深的惊愕与茫然。
  
  就算面对天人无极,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击败他。
  
  忽然,他恍然大悟。
  
  对手是看透他散手八扑中的破绽,破招破力,这才有此威能!
  
  当下立刻查探自身精纯的道家真气,果然温顺得如同沉睡的溪流,再也提不起半分。
  
  并非被压制,而是被“抚平”了!
  
  方才对方打来的那一道真气,才是逍遥无为的精髓,足以影响他的真元。
  
  宁散人甚至怀疑,周奕是专治南华经的道门炼气士,否则绝无此境界,竟能对他的散手八扑打压至斯。
  
  “天师多治《南华经》?”
  
  宁道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只是略懂。”
  
  周奕缓缓收回手指,平淡一笑:
  
  “八扑之精要在于一个「虚」字,因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可宁道友过分执着于此,终是被相所缚。八扑也好,一扑也罢,还是缺了无为有为,浑然天成的意境。”
  
  他说话时,看向了宁道奇。
  
  “宁道友博采众长,反不如专治道经。”
  
  这句话看似点拨,让宁道奇也有一丝明悟,可又反应过来,其中饱含训诫之意。
  
  是了
  
  佛门禅学、慈航剑典。
  
  他想求逍遥,又受羁绊,逍遥无为成了一场空谈。
  
  一滴积蓄已久的露水,终于从最高的叶片上坠落,正正砸在他的眉心,冰凉一片。
  
  宁道奇想到此前种种,带着一丝歉疚抱拳道:“天师言之有理,宁某受教了。”
  
  一缕清晨阳光穿过古木枝叶,照在周奕身上,白衣沾染金色,一片灿烂,这时朝空望去,可见东方既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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