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〇 江湖夜雨(三)
六五〇 江湖夜雨(三) (第1/2页)夏君黎诧异:“我并未托人来过。”一旁俞瑞冷哼:“老牛鼻子,你一观之主,莫非不懂分辨真谎,随他什么人来,称是受何人之托,便真信他,尽将他人物事付之?”
守愚只得道:“是贫道的疏失——只因他携来君黎居士亲笔书信,不由得贫道不信。”
他将三人直领入自己静室,从架上还未来得及捆扎收纳的信件之中取下最新的一件,交给夏君黎。“君黎居士为观中抄录过道法经籍,贫道还特意取来与此信对照笔迹,料无有误,谁知竟是有心人模仿……?”
俞瑞亦从夏君黎打开的纸笺上瞧见了那笔迹,不免又冷笑了一记:“这倒奇了,现如今真有人敢在你这太岁头上动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冒充你,怕不是当真有什么本事。”
如守愚所言,信上果然是以夏君黎之口吻,言京中事忙,特托人来观中取走上回遗留于此的物件。那字迹夏君黎自己看来当然仍有不同,可在旁人眼里,确乎已属极为相似。他无可奈何道:“我也不是第一次给人冒充笔迹了,有什么奇的。奇的却只有——上次他仿我笔迹发出了假黑竹令,确实一石二鸟,令得黑竹元气大伤,可这次——我留在此地的多不过是些朱雀山庄的旧物,其中也没什么值钱物件、武学秘籍,更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机密,多是留念之意,理应不至于引起外人多大兴趣吧?这些东西在他们手中应该并无什么价值,花这样心思骗去,引了我的注意,岂不太也不合常理。”
一旁骆洲忍不住小声道:“还不知和上回那是不是同一人……”
“那就更奇了,”夏君黎瞥了他一眼,反笑,“模仿我字迹的人竟有两个。”
“那张假令,你可有带在身上?”俞瑞冷着脸。“拿出来比照下便知,若是两个人,纵然都是模仿你,却定也有不同。”
夏君黎苦笑。“俞前辈又来为难我。上回在临安要看瞿前辈笔迹,这回是来这里寻他笔迹了,却又要看留在临安的物事。”
“这紧要东西,你不随身带着么?”俞瑞没好气。
夏君黎也不多辩。他以前出家为道时,确实什么都放在背箱里,带在身上,可背箱早就没了,如今又不是无根无着,只不过打算来取一趟东西,怎又能料事如神到将什么都带着——黑竹会和内城纵然都有许多亟待寻出真相之事须他上心,可桩桩累牍,样样都是紧要东西,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带得完的。
“比起这个,”他只叹着,“还望观主能细细回忆这人的装束模样,还有当时说过些什么——有何异常之处。既是今日上午之事,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找到他。”
“贫道确实记得——此人看着只二十五六,穿得极为朴素,衣裳小帽都是极旧的粗布,原是蓝色,洗得发白发灰,若不是样式乃是筒袖短打,倒和我们洗旧的道袍极像。他虽自称来自京城,是君黎居士的亲随,贫道当时却也并未怀疑他这装束有何不对,只因来我们灵山访道的,不少便是特意换了简朴衣着,贫道料他或是不想引人注意,却并未想到——他不是为了君黎居士身份之故收敛行事,倒是因为不想让人注意他实是个骗子。”
夏君黎犹豫了一下:“适才便想问,观主原就知道我在……京中的事?”
守愚笑了一下:“实不相瞒。君黎居士名动江湖,虽深山小观,总也有所听闻。若是旁人,听过也就算了。可居士幼时于真隐观入箓,虽二十余年不曾在此修行一日,但——观中数十弟子,总不自觉生出‘与有荣焉’之慨——恐亦是我们道心不够,实做不到以平常心待之,闲时总有谈及,若是下山,更免不了要多有打听——能约束得了在居士面前不露出或喜或惧,或羡或异,便已算是我们修行有成了。”
夏君黎半晌才“哦”出了一声。这么说自己寻到此间借住修行时,这观中的大多数弟子都已晓得自己了,只是在自己面前假作不知,同待寻常访修之人一样罢了——自己当时满腹难解心结,也着实无有余力留心旁人目光,只以为寻到了一处能暂时安放身心之地——现在想来,自己这一时的“安放”,背后说不定早有这些个道友不晓得多少避让,自己这一借住,实不晓得打扰了人家多少清修。于此,他实在不能不大觉窘然。
他轻轻咳了一声:“观主言重了。道心最不够的自然是我,实放不下俗中种种,不肯全心修行,可一有困惑,却又要返来此间,诸般求索,累及观主及诸位师兄弟。”
守愚笑道:“君黎居士今日心境已不同于半月前,若非如此,贫道也不敢将这事说出。”
一旁俞瑞不耐:“闲话少说。那人长相如何,快些说完了,我们好下山找。”
守愚才道:“是了。正要说——这人穿着质朴,生得亦颇质朴,若用我们的话说来——”他向夏君黎看了眼,“居士当识此相:虽貌不惊人,然眉展目清,身端气明——亦是为此,贫道实未以为此人乃出恶意,实是看走眼了。”
相面一事在道学中虽非上流,但守愚一观之主,素有学识,对此自亦颇有研究,他说这人身端气明,必有凭据,寻常易容之术也逃不过他的眼,既然未提,想必见的是真面目。夏君黎踌躇一下:“观主可否说得再详细些,我这有位兄弟,素擅绘制人像,若蒙借纸笔,让他依言画下,我们以画像去镇上打问追查,想必便利一些。”
“这个自然是好,不过……”守愚目光便落在他所指的骆洲身上,“依口说绘人像,不同于寻常绘像,乃是衙门里专司画影捕快方有的本事,小兄弟年纪轻轻,不想就有这般能耐。”
夏君黎暗道这话说的也是——譬如自己也略能画几笔,可是凭听来几句话就能将人画得像,实在也没有把握。骆洲虽然能画像,却也未必擅长这个。正要开口问,只听骆洲道:“我从小别的不会,最喜欢这个。且让我试试。”
他既这般说了,夏君黎便不再多言。当下铺好纸笔,守愚便将那人的面目圆瘦、五官样貌、身量高低、言行姿态尽皆细述,连一些手势表情都尽力回忆。骆洲落笔颇是果断,虽不能似当面画像般纤毫毕现,但衣着、身姿、神态皆落纸面,守愚连称神似,夏君黎和俞瑞于旁观看,仅凭此像似已可掌握此人面目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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