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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8章三重铁壁拒千仞,一尺寒霜量心田

第3648章三重铁壁拒千仞,一尺寒霜量心田 (第2/2页)

『将军,』辛毗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正是因为他们「不懂」!』
  
  他站起身,在略显狭窄的厅堂内踱了两步,声音低沉却清晰,『他们不懂何为「乡里情面」,也不清楚「法不责众」的弯弯绕绕。他们眼中,只有最直白的命令——比如,「排队,先到者先得」,「田里青苗,一株不可擅动」。他们更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因几句狡辩、几滴眼泪就动摇。在他们看来,规矩就是规矩,破了规矩,就该受罚,如同草原上触犯头领的威严,轻则鞭笞,重则驱离。』
  
  『更重要的是,他们野蛮,不通经文!只服强者!』辛毗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赵云,『将军所忧虑,不正是需要一种无需太多解释、无需时刻盯着、却能让百姓心生忌惮的「规矩」执行者吗?这些人正可用之!』
  
  辛毗继续说道,『且令乌桓,鲜卑等人,持械立于物资发放点,不需言语,只需冷眼肃立,那插队推搡者,自然就会退缩。让他们跟着小吏巡视田间地头,不懂农事无妨,只需认得「不可擅动」的标记,凡有可疑踪迹,即刻拿下,交由小吏或军法处置。他们不会徇私,因为他们与本地百姓毫无瓜葛,甚至因旧怨而天然疏离。』
  
  赵云沉默了。
  
  不是乌桓人,鲜卑人就能比汉人多牛逼,而是这些汉化的乌桓骑兵,鲜卑骑兵已经习惯了执行军令!
  
  汉人军校同样也执行军令,可是遇到那些撒泼打滚的百姓,却心软了。
  
  好人啊,都有软肋,活该被枪指着。
  
  『此法……倒是新奇。』赵云缓缓开口,眼中疑虑未消,『不过,如何确保他们不滥用武力?如何让他们准确理解我们的「规矩」?又如何在百姓眼中,不激起「胡虏欺压汉民」的怨恨?』
  
  『大都护所虑周全。』辛毗显然早有考虑,『其一,严令在先:只负责「看见」和「制止」,具体裁断与处罚,必须交由我们指定的小吏或军官执行,乌桓鲜卑等不得私刑。其二,挑选通晓简单汉话、性情相对沉稳的乌桓鲜卑小头目带队,由我们的人反复灌输几条核心禁令,用最直白的动作和符号教导。其三,明示幽州百姓,此乃维持秩序、保护公产之临时举措,凡守规者,皆得其利;违规者,无论汉胡,同受其罚。并承诺,待秩序稳固,此法即止。』
  
  赵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府衙外稀疏的灯火和更远处沉寂的黑暗。
  
  幽州的初夏,依旧不免还有些寒意。
  
  人心也如这初夏的土地,需要稳固的藩篱才能让新苗安然生长。
  
  辛毗的计策,看似荒诞,细想之下,却像一把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尺子,强行去丈量那些混乱的角落,让这些贪便宜者,得到应有的惩罚,明白犯错的代价。
  
  『善!』
  
  赵云猛地转身,眼中闪过决断,『就依佐治之策!明日,你便从归附的乌桓部众中,挑选百名精壮可靠者,由你亲自训导,申明禁令,刻不容缓!先从蓟县周边的几个物资点和重点田亩开始试行。告诉那些小头目,他们的眼睛就是规矩,他们的手就是篱笆!但若敢越界妄为,军法无情!』
  
  『卑职遵命!』
  
  辛毗躬身领命。
  
  翌日清晨,蓟县城西最大的粟米发放点。
  
  往日里,这里总是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对粮食的渴望。
  
  长长的队伍像一条不安分的蛇,总有人试图悄悄蠕动向前,推搡、抱怨、甚至小小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维持秩序的几个本地小吏声嘶力竭,却常常顾此失彼,急得满头大汗。
  
  今日,气氛截然不同。
  
  十个乌桓汉子,在辛毗亲自指定的百夫长骨力干的带领下,如同十尊铁铸的雕像,分散站在队伍两侧和入口处。
  
  他们没有穿铠甲,只穿着朴素的皮袄,腰间的战刀并未出鞘,但那粗糙的手掌按在刀柄上的姿势,以及他们沉默扫视人群时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本身就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骨力干是一个面色黝黑、眼神如岩石般冷硬的中年汉子。他不认识这些排队的汉民,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是来执行任务的,由大都护和军师下发的任务。
  
  骨力干在辛毗派来的通译陪同下,用生硬的、夹杂着胡音的汉话,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吼了一遍核心规矩:『排队!不动!乱动,抓!罚!』
  
  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他指了指地上辛毗命人临时画出的、相隔一步的白色标记线,又做了个强有力的『禁止』手势。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比往日小吏三令五申的高呼都有效。
  
  窃窃私语声消失了,连孩子的哭闹都被母亲死死捂住。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疑、畏惧,甚至一丝被冒犯的愤怒,聚焦在这些陌生的异族面孔上。
  
  一个身材矮壮、眼神闪烁的汉子,大概是往日里惯于钻空子的,仗着自己站在队伍中段,前面又挡着个老人,便想故技重施,悄悄往前挤了半步,试图插到老人前面。他的动作很隐蔽,自以为无人察觉。
  
  然而,站在他侧后方的一名年轻乌桓战士,眼神像鹰隼锁定了猎物。他甚至没有出声呵斥,身形如豹子般迅捷地一步跨出,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那汉子后颈的衣领。那汉子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惊呼都来不及出口,整个人就被像拎小鸡一样凌空提起,然后被毫不客气地丢出了队伍,重重摔在队伍旁的空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啊呀,我的腰!我……你……』
  
  汉子又惊又怒,躺在地上揉着腰,似乎想理论些什么。
  
  骨力干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一动。
  
  那汉子接触到那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神,又瞥见周围其他乌桓战士同样漠然、如同看牲口般的注视,满腔的怒火和狡辩瞬间被冻结在喉咙里,化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灰溜溜地爬起来,自觉地走到了队伍的最末尾,低着头,再不敢看任何人一眼。
  
  整个发放点格外安静。
  
  只有小吏唱名、量米的声音,以及百姓依次上前、默默领取的口袋摩擦声。
  
  那条蜿蜒的队伍,从未如此笔直、安静、秩序井然。
  
  不远处的田埂上,几个被派去巡视的乌桓战士,正跟着一个老农模样的小吏行走。他们听不懂小吏絮絮叨叨讲解的农时和虫害,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垄新苗。
  
  当巡查到一处田亩之处,陡然发现了一处田亩的界限被破坏了。
  
  乌桓战士立刻抓来了那侵占田亩的一家人,连那家人的小孩都提在手上拖到了地头上,看着家人接受惩罚。
  
  小孩吓得哇哇大哭,但是乌桓战士的手却没有抖一下,该抽的鞭子一下都没少。
  
  消息像风一样在蓟县周边传开,胡虏凶狠!不讲『道理』!
  
  但……
  
  真的没人敢再乱插队了,就连田里庄禾和田埂界限,似乎也安分了许多。
  
  府衙内,辛毗听着第一批回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这冰冷的『规矩』,效果立竿见影,但冰冷的尺子划过后留下的痕迹,是敬畏,还是更深的裂痕?这把尺子,又能用多久?他看着地图上广袤的幽州,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赵云的眉头,或许能暂时舒展一些,但更多,更深远的忧虑,也许才刚刚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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