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底牌
最后的底牌 (第2/2页)证据?在那样的场景下,谁会相信他?“周正先生,”警察上前一步,语气公事公办,“请你跟我们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周正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任由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带走。在经过苏晴身边时,他看到她抬起泪眼,那眼神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冰冷的、得意的、属于胜利者的嘲弄。
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片狼藉,也彻底隔绝了他过去的人生。他的崩溃,无声,却彻底。
何兵的办公室,深夜。只有一盏绿色的老式台灯亮着,在堆满卷宗的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域,像侦探小说里聚焦真相的孤灯。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和熬夜的疲惫,但何兵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灼人,毫无睡意。
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陈默车祸案的直接材料,而是几份通过特殊渠道调取、带有“机密”字样的陈旧档案复印件,以及一些通过技术手段从网络深处挖掘出来的、早已被遗忘的零星新闻报道截图。这些,都是他顺着苏晴这条线,像猎犬一样执着追踪到的、尘封已久的往事。
王静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水,指尖冰凉。她看着何兵紧锁的眉头和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何律师一定发现了什么,某种远超她想象的东西。
“王女士,”何兵终于抬起头,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沙哑,他推了推眼镜,眼神复杂地看向王静,“我们在深入调查苏晴背景时,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
他拿起一份最陈旧的档案复印件,纸张已经泛黄发脆。
“苏晴在和周正教授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婚姻。持续时间,不到一年。”
王静愣了一下,这倒是个新信息,但她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
何兵将一份模糊的、扫描自多年前地方报纸的新闻截图推到王静面前。标题耸人听闻:《青年企业家深山坠崖,疑为意外失足》。配图是一座云雾缭绕的、看起来十分险峻的山峰。
“她的第一任丈夫,叫徐明。曾经经营一家小型科技公司,势头不错。”何兵的声音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们婚后第六个月,在一次所谓的‘户外徒步散心’中,徐明独自一人,在一个天气尚可的下午,从这座名为‘落鹰崖’的山峰上,‘意外’坠亡。”
王静的心跳漏了一拍。“意外?”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没有遗书,警方最初的结论是意外失足。”何兵的语气带着一种法律人特有的审慎,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但是,有几个疑点,在当时就被记录在案,只是缺乏直接证据,最终不了了之。”
他伸出手指,一条一条地数着,每说一条,王静的脸色就白一分:
“第一,徐明本人并无丰富的户外经验,为何会选择独自去攀登那样危险的野山?
第二,据苏晴当时对警方陈述,徐明是因为公司经营压力大,心情抑郁才去散心。但我们查到的记录显示,徐明的公司当时刚刚拿到一笔不小的投资,正处于上升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何兵的目光牢牢锁定王静,“徐明死后,苏晴作为唯一法定继承人,继承了他公司的全部股权、以及一笔……数额巨大的人身意外保险赔偿金。”
保险金!王静的呼吸骤然屏住!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陈默的车祸,那辆迈巴赫,苏晴和李伟……一个模糊而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何兵没有停顿,他拿出了另一份更专业的文件影印件,上面满是艰涩的医学术语。
“这是当时法医报告的部分内容。徐明尸体被发现时,有多处严重骨折,符合高坠特征。但有一处细节很值得玩味——在他的右手臂内侧,靠近腋下的位置,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类似针孔的痕迹。当时尸检环境有限,这个发现被认为可能与坠落过程中的植被刮擦有关,没有进行毒理学深度检验。”针孔!王静手里的水杯猛地一晃,冰冷的液体溅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毫无知觉。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意外?坠崖?巨额保险金?针孔?苏晴那张看似完美、柔弱、带着书卷气的脸,此刻在王静的脑海中,与“落鹰崖”下模糊的尸体重叠起来,变得无比狰狞和恐怖!
如果……如果徐明的死不是意外呢?如果苏晴……根本就是一个惯犯呢?她对付周正的手段,那颠倒黑白的诬陷,那毫不犹豫的自残和报警……那种熟练和狠毒,难道不是早有预演?
王静猛地抬起头,看向何兵,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恍然大悟的、毛骨悚然的震惊。
何兵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些沉重的档案轻轻合上。
“这一切,都只是基于现有线索的推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徐明的死与苏晴有关。”他谨慎地强调着法律的原则,但眼神却明白无误地告诉王静——这个巧合,太可怕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这个发现,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全新的思路,一个……解释苏晴为何能如此冷静、甚至享受地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并将他们逐一推向深渊的……性格注脚。”
王静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原本以为面对的只是一个虚伪、恶毒的小三,一个凭借美貌和心机上位的女人。可现在,她惊恐地发现,她可能正在面对的,是一个更深沉、更危险、视人命如草芥的……猎手。
这个发现,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门后的真相,让她不寒而栗。
赵宣的顶层办公室,此刻像极了暴风眼中心——极致的平静下,涌动着将一切撕碎的毁灭性能量。窗外,乌云低垂,压着城市的天际线,一场夏日的雷暴雨正在酝酿,灰白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她周身笼罩在一片冷冽的微光里。
她面前并排摆放着两台加密通讯设备,屏幕分别显示着李伟和苏晴的号码。而她自己的私人电脑屏幕上,则几乎实时刷新着几条关键信息流:
一条来自她在法院内部渠道的简短提示:方瑜女士已通过孙律师提交离婚诉讼及财产保全申请,冻结令正在紧急流程中。
另一条来自她在大学城关系网的通风报信:周正教授因涉嫌家暴,已被警方从办公室带走。
最后一条,是她安插在疗养院的人发来的确认:李伟和苏晴名下的资产转移文件,已在“特殊护理”时段,由她的人“协助”完成最后的签名盖章程序。
赵宣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计划顺利推进的喜悦,也没有对即将毁灭之物的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如同精密仪器确认参数般的冷静。
所有的棋子,都在她预设的轨道上,走到了最终的位置。方瑜的反击,周正的崩溃,以及李伟和苏晴在各自婚姻战场上的彻底溃败——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推动的结果。
他们的家庭防线,已然土崩瓦解。现在,他们除了彼此,或者说,除了她给予的“生路”,已经一无所有。是时候了。她首先拿起代表李伟的那部通讯器,按下了呼叫键。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背景音是压抑的愤怒和某种东西被砸碎的闷响。李伟的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失控的边缘:“赵宣!你看到消息了吗?!方瑜那个贱人!她竟然敢……”
“李总。”赵宣平静地打断他,声音像冰水浇熄躁动的火焰,却又带着更刺骨的寒意,“我看到了。不仅是方女士,还有周教授那边的……最新进展。”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只能听到李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赵宣不需要他回应,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的家庭防线,已经没了。方女士的刀,已经抵住了伟科科技的咽喉。周教授手里的东西,足以让苏女士身败名裂,甚至面临更严重的指控。”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份量充分沉淀,“现在,你们不再是躲在婚姻盾牌后面的猎手,而是暴露在旷野上,随时会被各自配偶和公众撕碎的……孤狼。”
李伟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冷气,似乎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赵宣描述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所以,”赵宣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肃穆,带着一种近乎宣判的仪式感,“纠结于已经失去的东西,毫无意义。现在,是时候放下无谓的愤怒和恐惧,执行我们之前商议的,也是目前唯一能保全你们最后尊严和利益的——‘终极协议’了。”
她将“终极协议”四个字,咬得清晰而沉重。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能听到李伟内心那座帝国大厦在吱呀作响、缓缓倾斜的声音。最终,传来一声近乎虚脱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应:“……我知道了。”
赵宣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没有丝毫停顿,她拿起了另一部代表苏晴的通讯器。
苏晴接电话的速度同样很快,但背景音是一片慌乱的啜泣和急促的呼吸声,显然周正被带走和她自身可能暴露的危机,让她方寸大乱。
“赵律师!周正他……他疯了!他手里有……我该怎么办?李伟那边是不是也……”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真正的恐惧,与平日里那个冷静算计的苏晴判若两人。
“苏女士。”赵宣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残忍的“安抚”,“冷静一点。周教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这恰好证明,我们之前的预判是正确的,他确实走上了极端。”
她不给苏晴喘息的机会,用同样冷静的语调重复了那个结论:“你和李总的家庭防线,都已经不复存在。你们暴露了。”
苏晴在电话那头似乎噎住了,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现在,哭泣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赵宣的声音如同手术刀,切割着苏晴最后的侥幸,“想要从这片废墟里,尽可能多地带走属于你的东西,想要避免和周正一起坠入深渊,那么,立刻,执行我们的‘终极协议’。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终极协议……”苏晴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扭曲的希望。
“是的,终极协议。”赵宣斩钉截铁地确认,“放下一切不必要的情绪,按照我们约定的步骤去做。这是通往‘新生’的唯一路径。”
她没有等苏晴的回应,如同对李伟那样,说完便直接结束了通话。将两部通讯器轻轻放回桌面,赵宣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第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沉的天幕,闷雷声滚滚而来,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她俯瞰着脚下那座在雷雨前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的城市,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深邃的弧度。
网,已经撒下。猎物,已入彀中。最终的收割,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