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锋芒
第二十四章 锋芒 (第1/2页)洗手间冰冷的镜面,像一块巨大的、不留情面的审判之镜,将周屿所有的狼狈、不堪、悔恨与卑微,赤裸裸地映照出来。
脸上未干的泪痕混合着冷汗,在昂贵的镜前灯下泛着污浊的光。精心打理过、试图融入这个场合的头发,因为刚才匆忙的逃离和情绪的崩溃而散乱地贴在额前。身上那套为了这次“难得机会”咬牙购置的、对他来说价值不菲的西装,此刻却像小丑的戏服,包裹着一具瑟瑟发抖、空洞无物的躯壳。
他看着镜中那个双眼通红、神情扭曲的男人,感到一阵强烈的陌生和……厌恶。
这还是他吗?那个曾经自诩为“潜力股”、在朋友圈里意气风发、觉得自己配得上更好一切的周屿?
不,镜子里的人,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笑话。
他用力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冲刷着他的手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心脏处一阵阵抽搐般的绞痛和烧灼般的羞耻。他捧起水,胡乱地泼在脸上,试图洗去泪痕,也试图让自己清醒,但徒劳无功。镜中那张湿漉漉的脸,依旧写满了绝望。
耳边仿佛还在回响着宴会厅里那些隐约的谈笑声,还有……沈静渊清晰冷静、鞭辟入里的发言。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早已溃不成军的自尊上。
他曾经以为沈静渊的“坚持”是固执,是“不懂变通”。现在他才明白,那不是固执,那是她对自己内心准则的坚守,是她那份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追求的外在体现。她谈论的那些关于算法伦理、价值判断、权力分配的问题,距离他的世界如此遥远,遥远到他连听懂都需要费力,更遑论参与讨论。
而他呢?他在乎的是什么?是下个月的KPI,是如何讨好上司,是如何在饭局上多喝几杯换来一点虚无缥缈的“人脉”,是如何计算着房贷和彩礼……他的世界,狭窄、现实、充满蝇营狗苟的算计。他曾经还为此自得,觉得自己“成熟”、“务实”。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顾寰宇……那个男人甚至不需要开口说什么。他只是站在那里,那种与生俱来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气场,那种对沈静渊自然而然的维护与引荐,甚至那种将天价珠宝随手赠予的随意……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周屿与那个世界之间,存在着怎样一道无法逾越的、名为阶层和实力的天堑。
沈静渊站在顾寰宇身边,是如此和谐,如此般配。她身上那袭华服,颈间那抹璀璨,不仅是物质的堆砌,更像是她内在光芒的外化,是她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舞台的象征。
而他周屿,穿着最贵的衣服,做着最卑微的杂役,像个误入仙境的凡人,手足无措,满心惶恐,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强烈的自卑感,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那不是面对情敌的嫉妒,那是面对一个全然超越自己认知和生存维度的存在时,产生的根源性自我否定。
他发现自己甚至连“恨”顾寰宇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差距太大,大到恨意都显得无力而可笑。他只能恨自己,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蹉跎岁月,恨自己将明珠弃若敝屣,恨自己……根本不配。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他公司那位副总的催促信息,问他“死哪儿去了,赶紧回来收拾”。
周屿看着那条信息,又看了看镜中那个失魂落魄的自己,忽然咧开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回去?回到那个角落,继续像个隐形人一样,看着沈静渊光芒万丈,看着顾寰宇主宰一切,然后被副总呼来喝去,被其他宾客视若无物?
他做不到。他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再多待一秒,他怕自己会彻底疯掉。
他猛地拉开门,没有回宴会厅,而是踉踉跄跄地冲向电梯,按了下行键。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条通往璀璨灯火和金碧辉煌的走廊,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口,而他,已被永久驱逐。
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在他湿冷的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车流和衣冠楚楚进出的人群,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与这座城市的浮华格格不入。
那身为了这次机会特意购置的西装,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他脱下外套,胡乱搭在手臂上,像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失魂落魄地走向地铁站。昂贵的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地铁车厢里拥挤嘈杂,混合着各种气味。他靠在冰冷的车门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断闪回着今晚的画面:沈静渊颈间的钻石光芒,她发言时沉静自信的眼神,顾寰宇落在她腰际的手,还有那些大人物们倾听她讲话时专注或惊讶的表情……
每一个画面,都在反复凌迟着他。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见过,就再也回不去了。他再也无法用过去的眼光看待沈静渊,也再也无法用过去的认知来安慰自己。
那个曾经在他掌控之中、被他视为“私有物”和“生活背景板”的女人,已经羽化登仙,去了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他,被独自留在原地,困在由悔恨、自卑和现实压力编织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静渊已远,九天之上。而他脚下的泥土,正在将他吞噬。那曾经唾手可得的温暖与安宁,如今成了刻在他骨血里、日夜灼烧的毒药,提醒着他,他失去了什么,以及,他永远地失去了。
周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如今已彻底沦为“垃圾堆”的公寓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好几圈才对准,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外卖馊味、烟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本就翻腾的胃部又是一阵不适。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屏幕闪着幽蓝的光,正在播放着一部吵闹的家庭伦理剧。周母窝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旧毯子,听到开门声,头也没回,声音带着惯常的抱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在桌上,早凉了!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的唠叨像背景噪音一样灌入周屿耳中,他机械地踢掉硌脚的皮鞋,将昂贵却已皱巴巴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堆满杂物的单人沙发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倒在另一侧的长沙发里,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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