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宿舍里的乐谱与真相
第8章 宿舍里的乐谱与真相 (第1/2页)周二傍晚六点五十分,苏晓星站在研究生宿舍楼下,第无数次检查自己的穿着。
简单的白色T恤配牛仔裤,帆布鞋,头发扎成马尾——这是她反复斟酌后的选择:不能太刻意,也不能太随意;要体现“工作伙伴”的专业性,又要保留一点……好看。
顾言住在研究生公寓的七楼。这栋楼比本科生宿舍新,每间住两人,带独立卫浴和小阳台。苏晓星从未来过这边,踏进楼门时甚至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电梯停在七楼。走廊很安静,两侧的门都关着,只有尽头那扇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她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请进。”顾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推开门,宿舍比她想象的大。约二十平米的房间,两侧靠墙各摆着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但明显能看出哪边是顾言的一—那张床铺得平整,被子叠成标准的方块;书桌上书籍和乐谱摞得整整齐齐,笔记本电脑旁放着一盏简约的台灯;墙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
而另一侧就随意得多:被子团成一团,桌上堆着运动水壶和护腕,墙上贴着篮球明星的海报。
顾言正站在自己的书桌前整理资料。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棉质的长袖长裤,看起来很柔软。头发还有点湿,像是刚洗过澡。
“打扰了。”苏晓星小声说。
“没有。”顾言转身,看到她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进来吧,不用换鞋。”
苏晓星走进来,轻轻带上门。房间里有股干净的气息——像是洗衣液混合着纸张和一点点薄荷的味道。
“你室友不在?”她问。
“沈逸去打球了,通常要到九点才回来。”顾言指了指靠窗的两把折叠椅,“坐那里吧,空间大些。”
苏晓星放下背包,在椅子上坐下。从这个角度,她能更清楚地看到顾言的书架——除了专业书籍和乐谱,还有一些哲学和文学书:《音乐哲学导论》《叔本华论音乐》《沈从文小说集》……
“要喝什么吗?”顾言问,“有茶、咖啡,还有果汁。”
“水就好,谢谢。”
顾言从角落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动作很自然,但苏晓星注意到他拧瓶盖时用力到指节有些发白——他也紧张吗?
这个发现让她莫名放松了一些。
“资料我都带来了。”苏晓星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还有一些新的想法。”
“嗯。”顾言拉过另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距离比在琴房时更近,她能看清他睫毛上未干的水珠。
讨论进行得很顺利。
苏晓星展示了基于第一次采样数据设计的几个声音装置草图,顾言则提出了更系统的实验方案——要控制变量,比如环境噪音、情绪状态、甚至时间因素,看看这些如何影响心跳节奏。
“我们可以做一个系列实验。”顾言在笔记本上画着时间线,“每周一次,固定时间,但变换地点和活动内容。这样能建立更完整的数据模型。”
“那需要很长时间。”苏晓星说。
“毕业前应该能完成。”顾言抬头看她,“你愿意吗?”
他的眼神很认真。这不是随口一提的提议,而是真正希望她参与的长线计划。
“我愿意。”苏晓星点头,“但是……会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您还要准备毕业演出,还有论文……”
“时间可以协调。”顾言说,“而且,这个研究对我的论文也很重要。”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我最近整理的一些思路。”
苏晓星接过笔记本。翻开,里面是工整的字迹,画着各种图表和谱例。其中有一页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画着两条并列的波形图,标注着“采样对象A”和“采样对象B”,还有详细的时间戳。
那是他们在湖畔同步呼吸时的心跳数据。
但真正让她呼吸一滞的,是这一页夹着的一张纸。
一张边缘已经泛黄的活页纸。
她认出来了——那是她三年前遗失的乐谱。那张她在新生报到日随手写下、后来怎么也找不到的旋律片段。
纸张被保存得很好,虽然发黄,但平整,没有折痕。上面用铅笔写的音符还清晰可见,右下角那个小星星涂鸦也还在。
时间仿佛凝固了。
苏晓星抬起头,看向顾言。他正背对着她在书架上找什么,似乎还没注意到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张纸……”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顾言转过身,看到她手中的乐谱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空气安静了几秒。
“这是我大一那年丢的。”苏晓星轻声说,“在音乐学院楼下……您捡到的?”
顾言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嗯。”他承认得很干脆,“三年前,九月七号,下午三点左右。在音乐楼和行政楼之间的路上。”
他记得这么清楚。连日期和时间都记得。
“为什么……”苏晓星咽了咽口水,“为什么留着它?”
顾言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向窗外的夜色。宿舍楼下的路灯已经亮起,在暮色中连成温暖的光带。
“因为旋律很好。”他最后说,声音比平时低,“虽然很简单,但有……灵气。”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苏晓星知道不是全部。
“您知道是我的?”她问。
顾言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她,眼神直白得让她心跳加速。
“知道。”他说,“那天我本来要送去失物招领处,但在公告栏看到了新生作品展的海报。上面有你的名字,和一段作品简介——你说你想用音乐记录生活中那些‘转瞬即逝的闪光时刻’。”
他走回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找了一下,抽出一张折叠的海报。
三年前的校园艺术节新生作品展海报。纸张已经有些褪色,但上面“编曲系·苏晓星”几个字依然清晰。
苏晓星怔怔地看着那张海报。她几乎忘了这件事——那是她入学后参加的第一个小展览,展出了一段两分钟的电子乐作品。
“我看了你的作品。”顾言说,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然后发现,这张乐谱上的旋律,和你作品里的音乐语言很像。都是那种……明亮,鲜活,像阳光穿过树叶的感觉。”
他把海报放在桌上,和那张乐谱并排。
“所以我就想,等有机会见到你,再还给你。”他顿了顿,“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后来……”
“后来?”苏晓星屏住呼吸。
“后来就习惯了。”顾言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习惯了把它夹在乐谱里,偶尔拿出来看看。看着它,就好像看着一个……我不认识但很欣赏的人,在慢慢成长。”
房间陷入长久的安静。
苏晓星低头看着那张乐谱。三年前的自己,刚刚踏入大学校园,对未来充满期待,随手写下的稚嫩旋律。而这三年来,这张纸一直在他身边,在他的乐谱夹里,在他的……生活里。
“所以您在图书馆那次,”她忽然想起,“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不是。”顾言承认,“我早就知道你。看过你的演出,听过你的作品,知道你是编曲系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依然平静,但苏晓星看到了他耳尖泛起的微红。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汹涌的情感。
“那为什么……”她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从来不说?为什么假装不认识?”
顾言转过身,面对她。灯光从他头顶照下来,让他的表情在阴影中显得有些不真切。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他诚实地说,“我不擅长……主动。”
他说得很简单,但苏晓星听懂了。这个永远从容不迫、永远游刃有余的顾言,在面对人际关系时,也会有笨拙和犹豫。
就像她在图书馆那次笨拙的“碰瓷”。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用专业掩盖紧张,用工作制造接触,用一切合理的借口,去接近那个让自己心动的人。
“那现在呢?”苏晓星轻声问,“现在您说了。”
“因为藏不住了。”顾言看着她,眼神坦诚得让人心悸,“当你在答辩会上说想录我的心跳时,当我们在天台上讨论创作时,当我们在湖边并肩坐着时——那张乐谱就在我包里。每次我都想拿出来,说‘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但……”
他顿了顿:“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或者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一旦说破,这种……默契,就会被打破。”顾言的声音很低,“害怕你知道后,会觉得我很奇怪。保存一个陌生人的乐谱三年,这听起来……”
“不奇怪。”苏晓星打断他,眼眶发热,“一点都不奇怪。”
她拿起那张乐谱,手指抚过上面的音符。纸张因为时间而变脆,边缘有些毛躁,但整体保存完好。可以想象,这三年来,它被怎样小心地对待。
“我很高兴。”她抬头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嘴角是上扬的,“很高兴它在你这里。比在失物招领处,比在我自己手里,都要好。”
顾言看着她,眼神柔软下来。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少了一些距离感,多了一些……亲近。
“那现在,”他说,“我正式把它还给你。”
他拿起乐谱,郑重地递到她面前。
苏晓星接过,纸张在她手中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又重得让她双手微颤。
“但是,”顾言继续说,“我有个请求。”
“什么?”
“可不可以……”他难得地有些犹豫,“可不可以让我留一份复印件?或者,我们一起把它完成?”
苏晓星怔住了:“完成?”
“嗯。”顾言站起身,走到钢琴前——宿舍里居然有一架小型的电钢琴,靠在另一面墙边。他打开电源,掀开琴盖。
“这三年来,我偶尔会弹这个旋律。”他在琴凳上坐下,“给它加了一些和声,做了一些变奏。但我始终觉得,它应该由原作者来完成。”
他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出了那段熟悉的旋律——但和他之前弹过的变奏不同,这次他弹的是最原始的版本,就是乐谱上写的那八个小节。
简单,稚嫩,但依然灵动。
弹完后,他转过身看她:“你想听听我做的改编吗?”
苏晓星用力点头。
顾言重新面对琴键。这一次,他弹的是一首完整的钢琴小品。
以她那八个小节为主题,展开了三个变奏:第一变奏是温柔的慢板,像回忆;第二变奏是轻快的快板,像成长;第三变奏是深情的行板,像……告白。
最后,旋律回归最初的模样,但在最后的和弦上,他做了一点改变——从主和弦变成了属七和弦,留下了一个悬停的、期待回应的结尾。
一曲终了,余音在小小的宿舍里回荡。
苏晓星已经泪流满面。
不是难过,是那种被深深理解、被珍重对待的感动。她的一个随手写下的片段,被他保存了三年,还发展成了一首完整的作品。
“这三年,”她擦掉眼泪,声音有些哽咽,“您一直在……关注我?”
“关注”这个词说得很轻,但顾言听懂了其中的重量。
他站起身,走回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湿润的眼睛。
“是的。”他坦然承认,“但不止是关注。是欣赏,是好奇,是……”
他停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是什么?”苏晓星轻声问。
顾言看着她,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不再是平静,不再是克制,而是某种更真实的、更鲜活的东西。
“是等待。”他终于说,“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等待你注意到我,等待……像现在这样的时刻。”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宿舍里只有台灯温暖的光,和电钢琴指示灯微弱的蓝光。沈逸还没有回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房间,和房间里的两个人。
苏晓星还拿着那张乐谱。纸张在她手中,像是有了温度。
“所以,”她整理着混乱的思绪,“这一切——采样,合作,所有的见面——都不是偶然?”
“采样是偶然。”顾言诚实地说,“但之后的每一次,都不是。”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文件:她的作品录音,她的演出视频截图,甚至还有几张她在校园里被偶然拍到的照片——抱着书匆匆走过的背影,在音乐节上调试设备的侧脸,和朋友们笑得很开心的瞬间。
每一张都标注了日期。最早的一张,是三年前的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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