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砚台里的月光
第0005章砚台里的月光 (第1/2页)书脊巷的秋意愈发浓了。老槐树的叶子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蓝色的天空里勾出疏朗的线条,像幅淡墨山水画。林微言坐在书房的窗前,手里握着沈砚舟送的端溪砚,指尖抚过砚池里细腻的纹路,仿佛能触到千年岩层里沉淀的温润。
桌上摊着张撒金宣纸,是她特意找陈叔要的。研墨的动作停了停,她抬眼看向窗外,巷口的青石板路上,几个孩子正追着一片旋转的银杏叶跑,银铃般的笑声漫过矮墙,落进窗里时,惊起了案头砚台边栖着的小飞虫。
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两下,屏幕亮起时,映出沈砚舟的名字。林微言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才划开。
“吴昌硕的画展早上十点开始,我九点半到巷口接你?”他的消息总是这样,带着妥帖的分寸感,从不越界,却又把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林微言对着屏幕笑了笑,回复:“不用那么早,我自己过去就行,正好顺路去陈叔那里取本书。”
“不顺路。”沈砚舟的消息几乎是秒回,后面跟着个无奈的表情,“美术馆在城东,你过去要转三趟地铁。乖乖等我,嗯?”
又是这个带着尾音的“嗯”,像根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林微言想起上周在潘家园,他也是这样坚持要送她回家,理由是“天黑了不安全”。她指尖在屏幕上敲出个“好”字,发送的瞬间,耳尖微微发烫。
放下手机,她重新拿起墨锭,在砚台里顺时针研磨。墨条与砚面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黑色的墨汁慢慢晕开,在砚池里聚成一汪深潭,映出窗外流云的影子。
这方端溪砚果然如沈砚舟所说,发墨极快,墨色黑亮如漆。林微言蘸了点墨,在宣纸上写下“平安”二字,笔锋流转间,竟比往常多了几分从容。她想起沈砚舟送她砚台时的样子,他站在秋日的阳光里,睫毛上落着细碎的金光,说“你试试”时,语气里的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学生。
“傻样。”她对着宣纸轻声笑了笑,指尖抚过字迹上未干的墨痕,温温的。
九点半,巷口传来汽车引擎的轻响。林微言拎着帆布包出门时,正看见沈砚舟从车上下来。他今天穿了件深棕色的麂皮夹克,里面配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少了几分西装革履的凌厉,多了些温润的书卷气。
“等很久了?”林微言走到他面前,帆布包带勒得肩膀微微发疼。
“刚到。”沈砚舟接过她的包,自然地甩到肩上,“里面装了什么?这么沉。”
“陈叔借我的《金石录》,想对照着看吴昌硕的篆刻。”林微言看着他肩上的帆布包,那包边角都磨得起了毛,还是大学时他们一起在小商品市场买的。
沈砚舟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时,眼里有光在跳:“还记得这本书?你当年总说赵明诚和李清照‘赌书消得泼茶香’,羡慕得不行。”
“谁羡慕了。”林微言别过脸,踢了踢脚下的银杏叶,“我是觉得他们对金石的执着难得。”
“是,”沈砚舟低笑,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暖意,“你对古籍的执着,也难得。”
车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萨克斯的旋律像融化的巧克力,浓稠而温柔。林微言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沈砚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块浅淡的疤痕——那是大学时替她抢回被抢走的背包,被歹徒的刀片划到的。
“手还疼吗?”她突然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沈砚舟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随即明白过来,不在意地笑了笑:“早好了,就破了点皮。”
“当时流了好多血。”林微言的声音低了些,“你还硬撑着送我回宿舍,路上血浸透了纱布,滴在图书馆前的石板路上,像朵红梅花。”
她记得那天的月光很亮,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却还笑着说“没事”。后来她才知道,那伤口深可见骨,缝了七针。
车厢里安静下来,爵士乐还在流淌,却仿佛被注入了别的东西,稠稠的,带着点酸涩的甜。沈砚舟腾出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过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微言,”他的声音很轻,“以前让你受委屈了。”
林微言没说话,只是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他的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钢笔磨出来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沈砚舟替林微言拉开车门时,正好遇上一群举着相机的记者,闪光灯“咔嚓”作响,吓了她一跳。
“沈律师!能谈谈顾氏集团的并购案吗?”有人认出了沈砚舟,扛着摄像机就冲了过来。
沈砚舟下意识地把林微言护在身后,眉头微蹙:“抱歉,私人时间不谈工作。”
“这位是您的女伴吗?”另一个记者挤上来,镜头对准了躲在沈砚舟身后的林微言,“是传闻中的那位古籍修复师吗?”
林微言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沈砚舟身后缩了缩。那些窥探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无可奉告。”沈砚舟的声音冷了下来,揽着林微言的肩膀往美术馆里走,“请让一下。”
他的手臂很有力,隔着毛衣也能感受到那份坚定的保护。林微言埋着头,跟着他穿过人群,直到走进美术馆的旋转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才敢抬起头。
“吓到了?”沈砚舟低头看她,眼里满是歉意,“没想到会遇到记者。”
“没事。”林微言摇摇头,心跳还是很快,“他们说的并购案……是顾氏集团的?”
“嗯,”沈砚舟的脸色沉了沉,“顾氏最近在做资产重组,我是法律顾问。”
林微言想起顾晓曼说的“沈砚舟拒绝了所有与顾氏相关的私人邀约”,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如今的成就,终究还是和顾氏脱不了干系。
“别想太多。”沈砚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顾氏只是合作关系,等这个案子结束,就没什么牵扯了。”
他的语气很笃定,眼神里的真诚让林微言莫名地安了心。她点点头,跟着他往展厅走。
吴昌硕的作品展在二楼。刚踏上旋转楼梯,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展厅里特有的消毒水味,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林微言的目光立刻被墙上挂着的《墨梅图》吸引了,快步走了过去。
“你看这枝干,苍劲有力,像铁铸的一样。”她指着画中的梅枝,眼睛发亮,“墨色浓淡相宜,把梅花的傲骨都画出来了。”
沈砚舟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对书画本没有太多研究,却喜欢看她谈论这些时的样子,眼睛亮得像盛着星光,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你以前总说,好的画作是有灵魂的。”他轻声说,“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当然了。”林微言侧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小得意,“就像古籍一样,每一个字都藏着古人的心思。”
他们顺着展厅慢慢往前走,林微言不时停下来讲解,从笔法谈到墨法,从构图谈到意境。沈砚舟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几个问题,总能问到点子上,显然是做过功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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