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鹰嘴涧的血
第二章鹰嘴涧的血 (第1/2页)粮道上路第三天,出事了。
消息是半夜砸进宫的。陈安连滚爬冲进寝殿时,云澜刚解开胸口的束带,对着铜镜查看肩膀上被粗麻布磨破的伤口。血丝渗出来,火辣辣地疼。
外衣还没披上,陈安已扑到屏风外,声音压得极低,却抖得不成样子:
“陛下!永济仓的粮车……在鹰嘴涧被劫了!”
云澜手一颤,药瓶险些脱手。她用中衣裹紧自己,声音沉下去:“说清楚。”
“谢将军八百里加急……第一批三十车粮,昨夜子时过鹰嘴涧,遇了山匪。”陈安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护粮官兵死了十几个……粮车被劫五车,剩下的……车辕全被砍断了,粮食洒了一地!”
鹰嘴涧。
云澜闭上眼,脑子里那幅漕运图瞬间展开——那是从永济仓北上的咽喉,两侧峭壁,一道窄涧,标准的死地。
“山匪?”她冷笑,声音在空旷的寝殿里显得格外冰凉,“永济仓往北三百里就是北境大营。什么山匪敢在谢无戈眼皮底下劫军粮?”
陈安头埋得更低:“谢将军信里说……现场留了黑风寨的旗。可黑风寨三年前就被谢将军剿了,寨主的人头……还挂在北境城门上。”
有人冒充。
有人不想让这批粮送到北境。
云澜睁开眼。胸口伤处突突地跳,脑子却异常清醒。她在现代处理过最棘手的,也不过是快递爆仓、客户投诉。现在,是十几条人命,是前线军心,是她刚刚用三道朱批勉强树立的、摇摇欲坠的威信。
“谢无戈人呢?”
“谢将军已亲自去追,但粮车耽搁不得……信上说,剩下的粮重新装车,最快也要明日午后才能上路。”陈安喉结滚动,“北境大营的存粮……只够今天了。”
今天。
云澜走到窗边。窗外是沉沉的墨色,宫墙轮廓隐在黑暗里,像伏踞的巨兽。她想起那个仓库的夜晚,想起母亲等药时沉默的侧脸,想起编辑邮件里那句“缺乏真实质感”。
真实的质感,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就是晚一刻都要死人。
“陈安。”她转身,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传户部尚书刘寅、兵部尚书赵岩、枢密院当值主事。现在,立刻。”
“陛下,这才卯时初……”
“朕说,现在。”
半个时辰后,偏殿灯火通明。
刘寅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官帽戴得歪斜,脸上还带着睡痕。赵岩倒是穿戴整齐,但脸色铁青,拳头在袖子里攥得死紧。枢密院来的是个姓王的副使,垂手立在最边上,眼观鼻鼻观心。
云澜没换朝服,一身素白中衣,外罩墨色常服,坐在案后。桌上摊着北境舆图,她手里捏着谢无戈那封沾了血污和尘土的急报。
“都看看。”她把信扔下去。
刘寅捡起来,手开始抖。赵岩接过去扫了两眼,猛地抬头:“陛下!这是冲着粮道来的!是打朝廷的脸!臣请旨,立刻调兵清剿鹰嘴涧一带,凡有可疑……”
“调兵?”云澜打断他,“调哪的兵?京畿的兵过去要几天?北境的兵能动吗?动了,边关谁守?”
赵岩噎住。
“刘尚书。”云澜看向户部,“永济仓剩下的粮,重新装车要多久?”
刘寅擦汗:“回陛下,若加派人手……最快、最快也要明早。”
“明早装车,送到北境是后天。”云澜手指点在舆图“北境”二字上,“北境大营的粮,只够吃到今天日落。”
偏殿死寂,只有烛火噼啪。
“王副使。”云澜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的枢密院官员,“你怎么看?”
王副使躬身,“陛下,此事蹊跷。黑风寨已灭三年,此时出现,必有人指使。当务之急,一是追回被劫粮草,查明主使;二是确保后续粮道安全;三是……稳定军心。”
说了等于没说。
云澜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王副使是谢将军举荐的人吧?”
王副使身体一僵:“是。谢将军离京前,嘱咐臣等务必尽心辅佐陛下。”
“那谢将军有没有告诉你,”云澜慢慢靠回椅背,目光如冰锥,“若是粮道出事,北境不稳,第一个要掉脑袋的,除了朕,就是你们枢密院?”
王副使“扑通”跪下:“臣万死!”
“用不着万死。”云澜重新看向舆图,“朕只要粮车平安到北境。刘尚书。”
“臣、臣在!”
“你亲自去永济仓。现在就去。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日午时之前,朕要看到第一批粮车重新上路。人手不够就征调民夫,许双倍工钱。车不够就去借、去租、去抢。明白吗?”
刘寅腿一软,忙跪倒:“臣……明白!”
“赵尚书。”
“臣在!”
“京畿戍卫,调两百人,便衣。沿粮道巡查,遇可疑人马先扣下。但记住,不准打草惊蛇,不准扰民。朕要的是粮道平安,不是风声鹤唳。”
“是!”
两人连滚带爬出去了。偏殿里只剩王副使还跪着。
云澜没叫他起来,目光落在舆图“鹰嘴涧”那个点上,看了很久。
“王副使。”她开口,“你觉得,劫粮的人,想要什么?”
王副使伏地:“臣愚钝。”
“他们不是真要这五车粮。”云澜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三十车粮,只劫五车,剩下的毁了也不带走。他们是在示威,是在告诉朕,告诉北境十万将士——朝廷的粮,他们想劫就劫,想断就断。”
她站起身,走到王副使面前,蹲下。
“但你知道,朕现在最不怕的是什么吗?”
王副使不敢抬头。
“朕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说无能。”云澜看着他发颤的官帽,“朕一个‘体弱多病’、‘深居简出’的皇子,能有什么能?朕本来就是个傀儡,满朝文武,谁不知道?”
她伸手,拍了拍王副使的肩。动作很轻,却让王副使浑身一颤。
“所以,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这招没用。粮,朕会一粒不少送到北境。乱,朕也会一点一点揪出来。至于朕是贤是愚,是能是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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