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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秦淮夜雨

第六十五章秦淮夜雨 (第1/2页)

舢板靠岸时,天已蒙蒙亮。
  
  雨下了一夜,到黎明时分才渐渐歇了,但天空还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像一块湿透了的脏抹布,随时可能拧出水来。秦淮河的水是浑浊的黄绿色,漂着菜叶、碎木、还有不知名的垃圾,在晨光里泛着油腻的光。岸边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黑,石缝里长着滑腻的青苔,踩上去要很小心才不会摔倒。
  
  清辞把舢板系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柳树的枝条垂进水里,叶子被雨打得七零八落。她先跳上岸,站稳了,回身去扶李浩。李浩的脸色在晨光里白得透明,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有眼睛里那点光还亮着,像风里的烛火,忽明忽暗,但倔强地不肯熄灭。
  
  “能走吗?”她问,声音很轻,怕惊动了什么。
  
  李浩点头,咬着牙,撑着船舷站起来。但他的腿是软的,脚刚沾地,整个人就晃了一下,清辞连忙架住他。他的体重几乎全压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冷,是疼,是虚弱,是身体已经撑到极限的信号。
  
  “找个地方歇歇。”她说,眼睛在四周扫视。天还没大亮,河边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早市开张的声音,还有挑粪工“倒马桶”的吆喝声,在清晨潮湿的空气里飘得很远。
  
  她扶着李浩,沿着河岸慢慢走。雨后的石板路很滑,她每一步都踩得很小心,既要撑住李浩,又要留意脚下。李浩走得很慢,几乎是挪,每一步都要停下来喘口气。他的呼吸很重,很急,像拉风箱,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看见一座桥。是座石拱桥,桥洞下蜷着几个乞丐,裹着破麻袋,还在睡。桥那头是条小巷,巷口挑着盏气死风灯,灯罩破了,火光在晨风里晃悠,把巷子口那家铺子的招牌照得忽明忽暗——“刘记粥铺”。
  
  粥铺已经开门了,门口支着口大锅,锅里熬着粥,热气腾腾的,米香混着柴火烟味,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开。一个中年妇人正在锅边忙碌,用长勺搅着粥,看见他们,愣了一下。
  
  “老板,两碗粥。”清辞说,声音尽量平稳。
  
  妇人打量了他们一眼——两个外乡人,浑身湿透,男的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女的一脸疲惫,但眼睛很亮。她没多问,舀了两碗粥,又从蒸笼里拿了两个馒头,放在托盘上。
  
  “里头坐吧,外头凉。”妇人说,指了指铺子里面。
  
  铺子很小,就摆了三张桌子,都油光光的,擦得很亮。清辞扶着李浩在最里头那张桌子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粥很烫,很稀,但米粒熬开了花,喝着暖胃。她小口喝着,眼睛却一直看着门外——天越来越亮了,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卖菜的,拉车的,挑担的,行色匆匆,为新的一天奔波。
  
  李浩喝得很慢,每喝一口都要喘口气。他的额头又开始冒汗,是虚汗,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清辞放下碗,用袖子给他擦汗,袖子是湿的,擦不干,反而把脸抹得更花了。
  
  “得找郎中。”她低声说。
  
  李浩摇头,声音很虚:“不能找。郎中一治伤,就会报官。”
  
  “可你的伤……”
  
  “死不了。”李浩打断她,端起碗,把剩下的粥一口气喝完,然后放下碗,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
  
  清辞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肩头衣服上那团已经发黑的血渍。她知道他在硬撑,用最后一点意志力撑着。她知道他随时可能倒下,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没钱,没药,没地方可去,后有追兵,前路茫茫。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像掉进了深井,四周都是光滑的井壁,爬不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井口那点天光,越来越远,越来越暗。
  
  “姑娘,”老板娘走过来,收了碗,又端来两碗热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清辞点头,没说话。
  
  “来投亲?”老板娘又问,眼睛在李浩脸上扫过。
  
  “嗯。”清辞含糊地应了一声。
  
  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压低声音:“你们要是没地方去,我倒知道个地方,能暂时落脚。”
  
  清辞抬起头,看着她。
  
  老板娘指了指巷子深处:“往里走,到底,有间观音堂,供的是送子观音。看堂的是个瞎眼的老婆婆,姓冯,人都叫她冯婆婆。她心善,有时候收留些没地方去的人。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去看看。”
  
  清辞心里一动。观音堂,瞎眼婆婆——听起来像是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谢谢您。”她真诚地说。
  
  老板娘摆摆手,转身去忙了。清辞扶起李浩,付了粥钱——是周老四给的那点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两人走出粥铺,朝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很窄,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墙头长着野草,在晨风里摇晃。路面是碎石子铺的,坑坑洼洼,积着雨水。走了约莫百来步,果然看见一座小庙,门脸很旧,黑漆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朽烂的木头。门楣上挂着一块匾,写着“观音堂”三个字,字迹已经模糊了。
  
  门虚掩着。清辞推开门,里面是个小小的天井,种着几棵竹子,叶子被雨打得湿漉漉的。正对着门是间佛堂,供着一尊观音像,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支残香,烟气袅袅。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佛堂旁边的厢房里传出来。
  
  “冯婆婆,”清辞说,“我们是过路的,想借个地方歇歇脚。”
  
  厢房的门开了,走出个老婆婆,约莫七十来岁,头发全白了,在脑后挽了个小小的髻,插着一根木簪。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眼窝深陷,脸上皱纹深刻,但神色很平静。
  
  “进来吧。”她说,侧身让开。
  
  厢房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些破旧的经书和法器。但收拾得很干净,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清辞扶着李浩在床边坐下。冯婆婆摸索着走到桌边,倒了碗水,递给清辞:“你男人病了?”
  
  “受了点伤。”清辞接过水,喂李浩喝了几口。
  
  冯婆婆没再问,走到床边,伸出手,摸索着探向李浩的额头。她的手很粗糙,满是老茧,但动作很轻,很稳。摸到李浩肩头的伤口时,她的手顿了顿。
  
  “枪伤?”她问,声音很平静。
  
  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她怎么知道是枪伤?
  
  “我眼睛瞎了,耳朵还好使。”冯婆婆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伤口溃烂的味道,我闻得出来。还有血味,是新鲜的血,不是旧伤。”
  
  她收回手,摸索着走到一个旧木箱前,打开,从里面拿出个小布包。布包里是些瓶瓶罐罐,还有剪刀、纱布、针线。
  
  “我年轻时,在教会医院做过护工。”冯婆婆说,摸索着配药,“后来眼睛坏了,做不了了,就来这儿看庙。但手艺还没忘。”
  
  她把配好的药递给清辞:“外敷的,一天换两次。内服的,一天三次。伤口的线得拆,但得等肉长好了再拆,大概要七天。”
  
  清辞接过药,愣愣地看着冯婆婆。这个瞎眼的老婆婆,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而不是在处理一个枪伤逃犯。
  
  “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道,谁没点难处。”冯婆婆摆摆手,“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厢房后面有间柴房,收拾收拾能睡人。平时别出门,吃的用的,我会想办法。”
  
  “谢谢您。”清辞深深鞠躬,“等我们……”
  
  “不用谢。”冯婆婆打断她,“观音菩萨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眼睛瞎了,造不了浮屠,救个人,也算积德了。”
  
  她摸索着走出去,轻轻带上门。清辞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药,又看看床上的李浩,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这一路,遇到了太多好人。安德森神父,陈郎中,哑叔,周老四,货轮船长,粥铺老板娘,现在又是这个瞎眼的冯婆婆。萍水相逢,却愿意冒着天大的风险,伸手拉他们一把。
  
  为什么?因为他们心里还有善,还有光,还相信这世道不该是这样。
  
  清辞擦干眼泪,开始给李浩换药。伤口果然在溃烂,皮肉外翻,渗着黄白色的脓液,散发着一股腐臭味。她咬着牙,用烧酒清洗伤口,撒上冯婆婆给的药粉,重新包扎好。李浩疼得浑身发抖,但咬着牙,一声不吭。
  
  换完药,她扶李浩躺下。李浩已经没力气了,一沾床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他的呼吸平稳了些,烧好像退了点。
  
  清辞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那点光,又亮了些。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只要还有希望,路就能走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天已经大亮,雨彻底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湿漉漉的竹叶上,闪闪发光。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们,还活着。
  
  这就够了。
  
  李浩在观音堂一躺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清辞几乎没合眼。白天,她守在床边,给他换药,喂药,喂粥。晚上,她睡在厢房后面的柴房里——柴房很小,堆着些干柴,她在地上铺了层稻草,就算床了。夜里很冷,她裹着冯婆婆给的一条破棉被,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不敢生火,怕烟冒出去,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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