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乱世出英豪
第五章乱世出英豪 (第1/2页)民国二十五年的秋天,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从凉爽转向了凛冽。仿佛一夜之间,南京路梧桐树的叶子就落了大半,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寒意,以及一种越来越浓稠的、名为“不安”的气息。
报纸上的铅字,一天比一天沉重。北方的消息,从“摩擦”“冲突”这样含蓄的词汇,逐渐变成了“交火”“激战”,版面上的照片,开始出现被炮火摧毁的城镇废墟,和衣衫褴褛、茫然南望的难民面孔。租界里的洋人似乎也焦躁起来,水兵在黄浦江上的军舰增加了巡逻频次,工部局贴出了新的公告,对某些敏感物资的流动,检查得愈发严格了。
嗅觉灵敏的人们,已经开始了悄然的准备。粮食铺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大米、白面、油盐糖茶,成袋成罐地被搬进中产人家的厨房和后厢房。金价在暗市里悄无声息地攀升,银楼的生意也红火了不少。西药房里的奎宁、阿司匹林、消毒水,变得紧俏,价格一天一个样。市面上开始流传一些小道消息,说哪个码头仓库被军警搜查了,哪个商行的货船在吴淞口外被扣了,又或者哪位消息灵通的闻人,已经开始悄悄将家眷和细软往香港甚至更远的地方送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李浩站在苏州河畔仓库的门口,看着浑浊的河水打着旋,裹挟着枯枝败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垃圾,沉默地流向黄浦江。他紧了紧身上的薄呢大衣,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白雾。
时机,快到了。
他身后的仓库,看似平静,内里却已悄然换了天地。原本只是存放普通药材的区域被进一步压缩,更多的空间被让给了那些用油布、木箱、稻草仔细包裹、分门别类码放好的“特殊”物资。药品、橡胶制品、防水布、五金工具、罐头食品……甚至还有几台半新的脚踏缝纫机和一批结实的棉纱。地窖被重新加固,做了防潮处理,里面藏着最关键的磺胺粉、奎宁和几箱用油纸层层密封的、来自德国的高标号柴油发电机核心配件。
周明安已经彻底成了李浩在明面上的代言人和执行者。这位精明的药材铺掌柜,最初或许只是被李浩的“眼光”和利润吸引,但随着李浩一次次精准的判断和滴水不漏的安排,他已经对这位年轻的东家佩服得五体投地,更隐约猜到了对方所图非小。但他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只是更加卖力、更加谨慎地执行着李浩的每一个指令。他知道,自己已经绑在了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李浩展现出的能力和手腕,让他对这条船的前景,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
“李先生,”周明安从仓库里走出来,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压低声音道,“您上次提的那批‘货’,老金那边回信了,路子没问题,就是价格比上个月又翻了一倍,而且只要‘大黄鱼’(金条)或者美金,法币和银元一概不收。”
李浩点点头,神色不变:“给他。告诉他,我要最快的时间,最稳妥的渠道,货到付款,分文不少。”
“明白。”周明安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只是……这价钱实在咬手,而且风险也太大了。万一路上……”
“没有万一。”李浩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老金是滇缅线上有名的‘穿山甲’,他既然敢接,就有把握。至于价钱,”他转过头,看着周明安,目光平静却深邃,“周老板,你觉得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是眼前的价钱要紧,还是将来的用处要紧?”
周明安被他看得心头一凛,连忙道:“是是是,李先生高见。我这就去办。”
“等等,”李浩叫住他,“我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吗?”
周明安知道李浩问的是那批“特殊”的西药原料和橡胶的去向,以及那艘神秘的货船。他摇摇头,脸色有些凝重:“怪了,真像是石沉大海,一点水花都没了。我问了几个跑船的老江湖,都说没听说过那旗子,也没见着那条船再回来。倒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倒是前两天,听法租界巡捕房一个相熟的华探说起,好像巡捕房上头最近也在暗中查一批‘违禁品’的流向,具体是什么没说,但看那架势,不像是普通走私。会不会……”
李浩眼神微凝。连租界当局都被惊动了?看来那批货,或者那批货背后的人,牵扯不小。
“知道了。这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打听了。”李浩再次叮嘱,“把尾巴都扫干净。我们求财,不惹是非。”
“您放心,我省得。”周明安点头哈腰地走了。
李浩独自留在河边。寒意顺着河风钻入衣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那艘神秘的货船,租界当局的暗中调查……这些看似与他无关的涟漪,却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乱世之中,任何计划外的变数,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隐患。他必须加快脚步,赶在所有潜在的风险全面爆发之前,完成初步的布局。
而另一件让他心头微沉的事,是沈家。
沈老先生“妙手回春”的名声传出后,沈家药铺的生意好了不少,连带着清韵书店的客流也多了些。这本是好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沈家那块位于闸北、原本不甚起眼的老宅地皮,近来似乎又被人盯上了。这次不是青帮,而是一家新近冒出来的、背景有些暧昧的“兴业地产公司”。手段比青帮“文明”些,派了穿长衫的账房先生上门,拿着图纸,说着“共同开发”“造福乡里”的漂亮话,开出的价钱却低得离谱。
沈老先生自然是断然拒绝。对方也不纠缠,客客气气地走了。但没过几天,药铺就来了两个自称是“卫生稽查”的人,拿着盖了红戳的文书,说接到举报,沈家药铺药材来路不明,有以次充好之嫌,要封存检查。沈老先生据理力争,甚至搬出了工部局王董事的名头,对方才悻悻而去,临走前却丢下话,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可没这么容易”。
这明显是敲山震虎,软硬兼施。
李浩得知消息时,事情已经暂时平息。是沈清辞通过周明安辗转递来的一个口信,语气平淡,只说感谢之前“昌茂”行的药材供应一直稳定可靠,希望继续保持合作。只字未提遇到的麻烦。
但李浩明白,以沈清辞的性子,肯递这个口信,本身就是一种姿态。或许,她已经开始将那些“巧合”与自己联系起来,并试图用这种隐晦的方式,确认什么,或者……寻求一种不欠人情的、生意上的联系。
她总是这样,清冷,骄傲,不愿意轻易接受他人的帮助,尤其是……可能带有目的的帮助。
李浩的心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前世,她就是这样,独自扛下所有,直到最后……
他闭了闭眼,将翻腾的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兴业地产公司……”李浩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前世,他对这家公司印象不深,似乎是在淞沪会战爆发后不久就销声匿迹了,背景成谜。但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而且手段带着几分“新式”的阴险,背后恐怕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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