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格底层、安全协议与井底杀局
第六章 人格底层、安全协议与井底杀局 (第1/2页)苏砚趴在破庙冰冷的泥地上,额头抵着粗糙的砖石,身体因为剧烈的头痛和虚脱而不受控制地痉挛。怀里,“天机宝鉴”紧贴皮肉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类似电子元件过载后的余热和低鸣。那块捡来的黑色“灵石”也贴着,冰凉,沉寂,毫无反应。
不,不是毫无反应。当他精神极度涣散、痛苦集中到某个临界点时,似乎能“感觉”到,那黑石内部,有极其极其细微的、类似“天机宝鉴”低鸣的、但频率更低沉、更不稳定的“回响”。仿佛两块冰冷的金属在无边的黑暗深处,以凡人无法理解的波段,进行着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共鸣。
但这“共鸣”无法缓解他丝毫的痛苦。脑海中,两股意识——疯癫混乱的“尘微子”与冰冷疲惫的“苏砚”,如同两股互相撕扯的旋风,正在他意识空间的废墟上激烈交战,争夺着这具破败身体的控制权。剧烈的冲突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比单纯的饥饿或外伤要凶猛十倍、百倍。
“我是尘微子……仙尊赐宝……济世救人……”
“能量1.9%……逻辑过载……需静默恢复……生存优先级最高……”
“井!那口井!我说对了!我能解决!我是真的仙师!”
“方案已给出……执行概率低于40%……村民迟疑……李仙师可能反扑……风险……”
混乱的呓语与冷静的计算碎片交织碰撞,每一次碰撞都像在脑髓里引爆微型的雷霆。苏砚的指甲深深抠进泥土,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眼前光影扭曲,耳中噪音与“神谕”的碎片、村民的惊呼、李仙师的冷笑混杂成一片无法解析的混沌。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解、坠入无边黑暗或永恒的疯狂的刹那——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意识的最深处、比“苏砚”的理性冰湖更深、比“尘微子”的荒诞迷雾更幽暗的地方……被触动了。
不是苏醒,不是涌现。
而是……“启动”。
如同沉眠于万米海沟之下的古老机械,在检测到“船体”即将彻底断裂、沉没的终极危机信号时,被预设的最后一道、最冷酷、也最不计代价的“安全协议”强制激活。
所有的痛苦、噪音、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壁垒,瞬间隔绝、冻结、然后……“静默”。
不是消失,而是被强制“归档”、“压缩”,放入某个“待处理”的缓冲区。整个意识空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寂静”与“有序”。
苏砚(此刻,很难再用“苏砚”或“尘微子”来称呼这个占据主导的存在)痉挛的身体,突兀地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依旧趴在地上,额头抵着泥地。但颤抖停止了,痛苦的喘息消失了。整个人,像一具突然被抽走所有提线的木偶,又像一块投入深潭后不再泛起任何涟漪的石头。
几秒钟后,他动了。
不是挣扎,不是爬起。而是以一种极其平稳、精准、甚至带着某种非人般协调感的动作,先用双手支撑地面,然后腰部发力,双腿随之屈起,最后是整个身体,如同精确校准过的杠杆,以一种最省力、最稳定的姿态,缓缓站了起来。
站直,拍了拍道袍上(其实没什么可拍的,全是污垢)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一丝不苟,却没有丝毫“整理仪表”的意味,更像是在执行某个预设的“初始化自检”步骤。
然后,他抬起头。
破庙漏下的天光,照在他脸上。
依旧是那张瘦削、蜡黄、沾着泥污和干涸血渍的脸。但表情……全变了。
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尘微子”的狂热、迷茫、自得或痛苦。没有“苏砚”(理性人格)的冷静、分析、疲惫或审视。
只有一片空洞的、深不见底的漠然。瞳孔深处,倒映着破庙的残垣和漏下的光斑,却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投入其中,所有的光影都被那深潭般的漠然吸收、湮灭,留不下一丝涟漪。
他转动了一下脖颈,发出极其轻微的、关节活动的咔哒声。目光缓缓扫过破庙的每个角落——倾倒的香案、积灰的神像(模糊不清)、墙角的蛛网、身下凌乱的稻草。每一个细节都被那双漠然的眼睛摄入,但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评估,只有纯粹的、仪器记录般的“信息录入”。
接着,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瘦骨嶙峋,指甲缝里塞满黑泥,还有刚才抠挖地面留下的破损和血痕。他抬起一只手,放在眼前,五指缓缓收拢,又张开,重复数次。像是在测试这具身体的操控精度和力量极限。动作平稳得可怕。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怀中——那里藏着“天机宝鉴”和黑石。
他伸手入怀,将两样东西取出。动作平稳,没有一丝急切或珍重,就像拿起两件随处可得的普通工具。
先看黑石。他将其放在掌心,漠然的目光凝视着那些蜂窝状的孔洞,手指抚过粗糙的表面。数秒后,他将其举到耳边——没有听,更像是在“感应”。然后,他随手将黑石放在旁边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不再多看一眼。评估完毕:当前价值接近于零,潜在价值待定,但获取成本与风险未知,暂不予优先处理。
然后,是“天机宝鉴”。
黑色的方盒在他手中,那四色按钮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他凝视着它,眼神依旧漠然,但若有人能看透那层漠然,或许能发现其下流转着一种远超“苏砚”理性人格的、冰冷到近乎非人的计算流光。
他没有尝试按任何按钮。只是用指尖,极其缓慢、细致地抚过盒体的每一条边缘,每一个平面,尤其是四个按钮与盒体结合的细微缝隙。仿佛在读取上面每一道微不足道的磨损痕迹,分析其材质密度、表面涂层特性、内部可能的结构。
“咔哒。”他忽然用指甲,在盒体侧面某个看似平整的地方,极快地、有节奏地轻叩了三下。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破庙里清晰可闻。
没有反应。
他又换了另一种节奏,叩击五次。
依旧没有反应。
他停止叩击,将“天机宝鉴”举到与视线平齐,那双漠然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瞬,聚焦在黑色光滑的表面上。他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如同石化。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破庙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犬吠或风声。
大约十息之后。
毫无征兆地,“天机宝鉴”那纯黑的、光滑如镜的表面,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不是光影反射的错觉。是真正的、物理层面的、如同水纹般的细微波动!波动中心,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小、复杂到令人目眩、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立体图案,闪烁了不到零点一秒,随即消失,表面恢复光滑。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非声非光的信息流,如同最纤细的神经电流,顺着苏砚握住宝鉴的手指,瞬间传入他的脑海。
没有语言,没有图像。是一种更底层的、直接的“状态反馈”和“权限响应”。
苏砚(幽暗人格)漠然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松开了手指,将“天机宝鉴”平放在左手掌心。
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悬停在翠绿色的按钮上方。没有按下,只是悬停。
一秒,两秒,三秒。
绿色按钮的内部,忽然自主地、极其微弱地亮起一丝光芒,闪烁了一次,随即熄灭。同时,一段比刚才更清晰些、但依然残缺混乱的信息流反馈回来。
苏砚(幽暗人格)的手指移开,悬停在黑色按钮上。
同样的悬停,同样的微弱闪光和反馈。
赤红按钮。
雪白按钮。
依次进行。
最后,他的手指没有落在任何一个按钮上,而是悬停在四个按钮中央的空白区域,然后,以一种奇特的角度和力度,用手指的侧面,快速而连续地、敲击了七下那个空白区域。敲击的节奏和位置,诡异而精确,仿佛在输入某种密码。
“天机宝鉴”整个盒体,骤然一震!
虽然震动微弱,但确实发生了!紧接着,黑色表面之下,似乎有无数比发丝还细的、暗蓝色的光流一闪而过,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层层嵌套、不断变幻的立体结构虚影,持续了大约两秒钟,才缓缓黯淡、消失。
这一次,反馈回来的信息流庞大了许多,虽然依旧残缺混乱,但已经能解析出一些关键的、底层的状态参数和……限制。
苏砚(幽暗人格)收回了手指。
他将“天机宝鉴”重新握在手中,这一次,不再是观察,而是“持有”。一种明确的、仿佛这东西本就该在他掌控之中的“持有”姿态。
他缓缓闭上眼睛。
破庙内,死寂一片。只有他平稳到近乎没有的呼吸声。
但在他那绝对漠然、如同最深海底的意识深处,一场风暴正在以超越凡人理解的速度和精度,无声地席卷、运算、重构。
基于刚才短暂“交互”获取的、残缺的底层信息;
基于“苏砚”人格留下的、关于此世界、此村落、此身体现状的逻辑分析报告;
基于“尘微子”人格带来的、关于此世界表层规则(玄学认知)、人际关系、及自身行为记录的混乱数据流;
以及……基于这第三重人格自身那冷酷到泯灭一切温情、狡诈到洞悉人性最幽暗处、智慧到足以在废墟上瞬间重构最优解、且唯一核心驱动力就是“生存与掌控”的黑暗本能——
所有的信息,被粗暴地撕碎、分类、加权、重组、模拟、推演……
无数条行动路径,在意识中如光蛇般窜起、交织、碰撞、湮灭……
评估指标只有一个:以此身体当前状态及所持资源,达成“绝对安全生存”与“对‘天机宝鉴’完全掌控”双重目标的最高效、最可靠路径。道德、情感、因果、他人的存亡……皆不在计算参数之内,甚至可以作为可利用的“资源”或需要清除的“障碍”。
推演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
一条路径,从亿万可能中脱颖而出,其“效率/风险/收益”比值,冷酷地碾压了其他所有选项。尽管这条路径本身,透着令人骨髓发寒的、纯粹功利性的残忍。
苏砚(幽暗人格)睁开了眼睛。
漠然依旧,但若细看,那漠然的深处,似乎多了一点东西——一种锁定目标后,纯粹而冰冷的“执行意志”。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走到破庙角落,那里堆着一些村民之前给他、还没用完的稻草。他抽出几把相对干燥的,仔细地、均匀地铺在庙内相对避风的一小块空地上,铺成一个简陋但规整的“床铺”。然后,他脱下身上那件还算“体面”的灰色道袍(阿婆给的),仔细折叠好,放在稻草边。只穿着里面那件破烂不堪、勉强遮体的原始麻衣。
接着,他走到破庙门口,向外望去。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村庄染上一层血色。井边方向,还隐约传来村民的议论声和工具碰撞声,似乎老村长真的在召集人手,准备尝试“淘井”了。远处,李仙师借住的那间青砖瓦房,门窗紧闭,静悄悄的,透着一股压抑。
苏砚(幽暗人格)的目光,先是在井边人群和那间青砖瓦房之间,漠然地扫了一个来回。然后,他的视线略微抬高,扫过村庄的布局、道路、树林、后山的轮廓……每一个细节都被那双眼睛刻录下来,化为地形数据。
他退回破庙内,在铺好的稻草上,以一种放松但绝不松懈、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坐下。拿起那块被随意丢在一旁的黑石,在手中无意识地掂了掂,然后又放下。
他在等待。
等待天色再暗一些。
等待村民因为淘井的劳累和争议,逐渐散去、回家。
等待夜色成为最好的掩护。
时间一点点流逝。破庙内光线越来越暗,最终被浓稠的黑暗吞没。只有偶尔从缝隙漏进的些许星光,勾勒出他静坐不动的、如同磐石般的轮廓。
终于,外面的人声彻底消失了,连犬吠都稀疏下来。村庄陷入了沉睡前的寂静。
苏砚(幽暗人格)动了。
他站起身,动作轻捷得像一头夜行的黑豹,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先将“天机宝鉴”贴身藏好,确保不会在行动中掉落或发出碰撞声。然后,他走到破庙一个隐蔽的角落,从一堆碎砖下,摸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他前几天捡到、一直藏在这里的,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薄片。
他将石片在手中握了握,感受了一下刃口的粗糙和重量。然后,将其塞进腰间破烂麻衣的束带里。
没有一丝犹豫,他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破庙,朝着村庄东南角,那间孤零零坐落在小树林边的、李仙师借住的青砖瓦房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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