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零点看书 > 泥土与钢铁 > 第六章 三公里,第一步

第六章 三公里,第一步

第六章 三公里,第一步 (第2/2页)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这不是比赛。是摸底。但最后三名,中午饭量减半。听明白没有?”
  
  “明白!”我们嘶声回答,声音在寒风里发颤。饭量减半?在这高强度消耗的地方,饿肚子简直是酷刑。
  
  “活动一下,五分钟准备。”
  
  我们赶紧小幅度地活动手脚,蹦跳,试图让冰冷的身体热起来。但心里都沉甸甸的。三公里,听起来不远,可对于我们这些刚经历了一天折磨、睡眠不足、脚上带伤的新兵来说,不啻于一座大山。
  
  “预备——跑!”
  
  口令一下,我们像一群被驱赶的鸭子,呼啦啦冲了出去。
  
  开始几十米,还能勉强维持个队形。但很快,差距就显出来了。周文明冲在最前面,步伐轻快,节奏稳定,一看就是有跑步基础的。白脸兵和另外两个城里兵跟在后面。我和其他几个农村兵处在中间集团,步子大,但沉重,呼吸粗重。陈光和王建军落在了最后,陈光跑得歪歪扭扭,王建军则迈着一种很别扭的、像在丈量步伐的小碎步。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硬土地,冻得梆硬,硌得脚底板生疼。冷风呛得人喉咙发干,胸口发闷。我努力调整呼吸,回忆着以前上山时喘气的节奏,两步一吸,两步一呼。但负重奔跑和空手上山完全不同,背上虽然没有背囊,但作训服、胶鞋本身就有重量,尤其是这双磨脚的胶鞋,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刀尖上。
  
  绕过小土包,后面果然是一条煤渣铺成的路,黑灰色的煤渣粗糙松散,跑上去“沙沙”响,比硬地稍软,但更滑。冷风在这里毫无遮挡,像一面冰墙拍在脸上。
  
  第一圈跑到一半,肺就像要炸开了。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腿越来越沉,像灌了铅。汗水却冒了出来,从额头、鬓角滚落,流进眼睛,杀得生疼。我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视线有些模糊。
  
  前面,周文明已经甩开中间集团二三十米,他的背影在灰蒙蒙的晨光中显得稳定而有力。中间集团也开始分化,有人慢了下来,弯腰喘气。我咬着牙,拼命迈动双腿,保持着不掉队。我不能掉队。不能是最后三名。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自己拉风箱一样的喘息,还有身后越来越远的、陈光那破风箱般的哀嚎和咒骂。
  
  跑过插着褪色红旗的岔路口,右转,开始第二圈。身体似乎适应了一些痛苦,或者说,痛苦已经麻木。只剩下一个念头:迈腿,摆臂,呼吸。迈腿,摆臂,呼吸。像个坏掉的机器,重复着单调而吃力的动作。
  
  煤渣路似乎没有尽头。汗水湿透了里面的衬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冷风一吹,冰凉刺骨。脚上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整条腿都像是两根僵硬的木棍,只凭着惯性在向前捣。
  
  视线开始摇晃,眼前的煤渣路、枯黄的草、灰白的天空,都扭曲晃动起来。嗓子眼发甜,想吐。我死死咬着牙关,把那股翻涌压下去。不能停。停了,就再也跑不起来了。
  
  路过起点附近时,我看到刘班长背着手站在那里,像一尊黑色的雕像,目光追随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身影。他没有喊,没有催促,只是看着。那种沉默的注视,比任何呵斥都让人感到压力。
  
  第二圈快结束时,我终于超过了两个掉队的中间集团士兵,喘得像濒死的鱼。前面,周文明已经套了几乎所有人一圈,开始冲刺最后一圈了。他的速度依然没有明显下降,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呼吸粗重了许多。
  
  进入第三圈,地狱真正开始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榨干,每迈出一步,都像是从泥沼里拔出腿,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却感觉不到多少氧气进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视线彻底模糊,只能凭着本能跟着前面模糊的人影,和脚下灰黑色的煤渣路。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想不了。只有身体在尖叫,在抗议,在哀求停下来。停下来吧,太累了,太疼了,受不了了……
  
  不。
  
  一个更微弱,却更坚硬的声音,从骨头缝里,从磨破的掌心,从脚跟的伤口里钻出来。
  
  不能停。
  
  爹蹲在地头,一蹲半天。妈背着一筐猪草,在山路上一步一步往上挪。村支书拍着我肩膀,说“争气”。刘班长叠的那床被子,棱角如刀。
  
  我不能停在这里。停在这里,就什么都完了。
  
  “啊——!”
  
  我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一声嘶哑的、不像人声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摆动几乎僵直的手臂,将沉重的腿狠狠向前甩出去!
  
  视野边缘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我超过了前面又一个摇晃的身影。
  
  终点线似乎就在前面,又似乎遥不可及。我能看到刘班长站在那里,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最后几十米,我是闭着眼冲过去的。凭着感觉,朝着那个模糊的、黑色的身影撞过去。
  
  脚步踉跄,在越过某个无形界限的瞬间,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冰冷粗糙的煤渣瞬间硌满了手掌和膝盖,火辣辣的疼。但我顾不上,只是瘫在地上,张大嘴巴,像离水的鱼一样拼命喘息,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煤灰灌进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汗水像开了闸的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涌出来,瞬间又在冷风中变得冰凉。心脏跳得像要冲破胸膛。
  
  “起立!不许躺下!慢慢走动!”
  
  刘班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我挣扎着,用手撑地,想要爬起来,手臂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一只穿着胶鞋的脚出现在我眼前,踢了踢我的小腿。
  
  “起来!想抽筋吗?起来走动!”
  
  是刘班长。我咬着牙,用手肘撑地,一点点蜷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腿软得厉害,几乎站不住。我扶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疼痛和喉咙里的血腥味。
  
  陆陆续续,其他人也都连滚爬爬地冲过了终点,然后以各种狼狈的姿势瘫倒在地,喘息,干呕,咳嗽。周文明是第一个到的,他双手撑膝,脸色苍白,汗水浸透了头发,但腰杆还挺着。陈光是几乎被王建军半拖半拽着过来的,一过线就直接趴在了地上,像条死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王建军自己也摇摇欲坠,眼镜歪在一边,脸色发青。
  
  刘班长手里拿着秒表,看着我们这群瘫倒一地的“溃兵”,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时间,我会公布。最后三名,自己心里有数。”他收起秒表,“现在,列队!慢走放松!不许停!”
  
  我们互相搀扶着,挣扎着列成歪歪扭扭的队形,开始在冰冷的训练场上慢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冷风一吹,湿透的作训服紧紧贴在身上,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让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肺还在疼,腿还在抖,汗水还在流。
  
  但三公里,跑完了。
  
  我抬起头,看向铅灰色的天空。东方那一线惨白,似乎扩大了一些,但天光依旧晦暗。
  
  新的一天,刚刚开始。而这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第一步,我迈出去了。
  
  虽然踉跄,虽然狼狈,虽然疼得撕心裂肺。
  
  但,总算是迈出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极品全能学生 凌天战尊 御用兵王 帝霸 开局奖励一亿条命 大融合系统 冷情帝少,轻轻亲 妖龙古帝 宠妃难为:皇上,娘娘今晚不侍寝 仙王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