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涛
第三章·暗涛 (第2/2页)见苏千誉默认,双目顿时精光烁烁,将玉串迎着阳光再看,“难怪眼生,是个好东西。我就说嘛,苏娘子玲珑剔透,绝不会干蠢事。如此看来,已有可靠的货源了?”
苏千誉不疾不徐道:“方便的话,我们移步客厅详谈。”
徐浪一拍大腿,“怠慢了。怠慢了。”旋即,扭头对掌柜道:“回吧。一切照旧。有变动,我会吩咐。”
掌柜当然明白,临时换地方没必要,这是把外人支走,于是二话不说的离开。
最后,徐浪只留下了管家,郑重道:“他是我心腹,你但说无妨。”
苏千誉轻舒口气,道:“林佑才今日造访,的确意料之外。在商言商,各自为生意打算,并无错处。但我们相识在前,素来和气。故前来商量,望您助一臂之力。为表答谢,我欲用楼兰漠玉,做几笔珠宝生意。第一桶金分您五成,此间,您无需任何付出。此后觉得可靠,您再考虑注资。只当是我打前阵,您稳坐中军收捷报,如何?”
徐浪捻着八字胡,挑起眉眼,斜睨道:“想我让渠道、调市价?”
这时,不动声色的管家,忽然哂笑道:“哎呀,苏娘子算盘打的珠子都蹦到小的脸上了。你不但左右通吃,还给自己牙行打响名声。而我主子在前面为你忙上忙下,面子里子都丢啦。”
“没你说话的份儿!”徐浪将手里的东西砸向管家,察觉是手串,立刻缩回手,换了个梨子扔过去。
管家没躲,梗着脖子,嘴硬道:“您再扔两个,小的也这么说。谁知道,珠宝生意能不能成呢。都说牙商最刁钻促狭,过河拆桥。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给你惯的我!”徐浪勃然怒斥,起身要踢。
苏千誉看透了这对主仆的红白脸,抚了抚被风吹拂的鬓角碎发,配合的拦住差点落在管家身上的脚,诚恳道:“果市一直是徐郎君掌控,调整市价不是难事。事成后的答谢,绝对能够弥补您的损失。珠宝是富贵人家的玩物,向来容易暴利。至于能否稳赚,您大可以信赖,毕竟我们合作过。当然,为表诚意,我愿意签下市券。”
“是我管束不严,让苏娘子受委屈了。”徐浪大大咧咧的回到座位,谈笑自若道:“难得苏娘子为我着想啊。珠宝买卖就按你说得来。另外呢,我可以配合你的提议,但世事常有变化,就怕有小人从中作梗,到头来我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找谁说理去?为保万全,市券能否再加那么一点点内容?”
“请讲。”苏千誉静待下文。
“一,我承诺开放一部分渠道,助你高价卖掉林佑才的五千斤水果,然后在下月十日调低市价,让你再买五千斤还给他,配合你完成与林佑才的约定。此间,你要替我规避、处理,因此事而产生的对我个人及家业,带来的有害行为。二,彼此之间不可算计内耗。否则,对我方所有损失双倍赔付,我方若有需要,可追加赔偿。当然,第二条对你我双方均有效力。大家不是买椟还珠、暗箭伤人之辈,只求有个稳妥的保障。”这是徐浪在交谈中,说的最严肃而又庄重的话。
苏千誉没有犹豫,“好。就这么定了。”
“爽快!”徐浪满意的给管家递个眼色,亲自拿一杯甘草汤走向苏千誉,笑眯眯道:“合作愉快。”
苏千誉忙迎上前,接过杯子,低头对着伸近的胖手努努嘴,好奇道:“此物从未见过,一眼便觉低调名贵,与您气质很配,不知是何来头?让小女子涨涨见识。”
徐浪很开心,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珠串,一脸神秘道:“你眼力不错。确实很贵。不过,苏娘子不适合它。可惜了。”
“算了。是我无缘。”苏千誉被那物欲、邪谬横流的眼盯的恶心。
最后三字,听起来似有言外之意,让她直觉不是好事,想尽快离开。
好在管家很快拿着写好的市券回来了。
苏千誉瞥了眼管家手里提着的汤罐,检查好内容,签字画押,末了对管家幽幽道:“鸡汤就算了。它若不输,我又怎会听到精彩的解说呢。好生藏了吧。物尽其用者,应有善终。”
“您放心,我们家主子对忠诚不二的下人和生意伙伴,向来友善。”管家拢了拢袖子,恭敬的做了个亲自送客的手势。
苏千誉惊诧的盯着管家,失笑道:“这接的什么话?我有质疑你们家主子吗?我说的是鸡,绝无弦外之音。你何必风声鹤唳,与鸡并列,拉低自己,垮了你主子身份。”
管家吃瘪,憋着闷气不做声,咬紧的腮肌抑着暴戾。
苏千誉莞尔,对在旁眉眼舒展的徐浪点头告辞。
“与她斗嘴,你差远了。”徐浪嗤笑着回到座位,剥了橘子,掰下一块塞到嘴里,一股甘甜沁入心脾。
他畅快的吐了口气,悠哉道:“对美味,要一点点拆,一点点吃。”
“小的担心她使坏。”管家接了橘子皮,道:“您说她是诚心的吗?”
“真,咱们赚。假,市券已签,保障在手。何况,所谓真假,皆可变化。”徐浪舒服的靠着椅背,仰头迎着阳光,眯眼道:“量她掀不起大浪来。”
苏千誉刚出大门,就遇到了等候的齐叔和两个家仆。
主仆四人走在坊曲,路过的行人往来零星。
夕阳余晖铺洒在砖墙上,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光影,搭配着齐叔的话,不由得翘舌不下。
“听说吏部尚书的独女侯小娘子失踪了,估计凶多吉少。主子担心您,命老奴来接应。老奴先是去了牙行,得知您在这里,就来候着了。”
苏千誉略显愕然,“第五个了,三男两女。”
“老奴打探过了,侯小娘子活波开朗,虽受宠溺,但不跋扈,很少与人交恶,就是痴迷玄妙之术,一直对通玄院掌院顾非真颇有好感,心心念念的追求人家三个多月了,一直不见回应。最近才有了点起色。二人书信往来约半月。顾非真说他要去老君山游历论道,邀请侯小娘子一起。侯小娘子自然开心的不得了,不顾阿娘反对,偷偷跟去了。结果,七日也不见回来。侯尚书派人去老君山找人,却被告知根本没见过侯小娘子,只有顾非真自己来访,并且两日前已经返回。此间顾非真一直在道观住着,白天与观里长老谈道法心得,鲜少出去。侯尚书气的差点把通玄院的牌匾给砸了。可人家顾非真坚持说,从未与侯小娘子通过信,也没邀请同往,可以说是点头之交都不算。可侯尚书不信,闹到了圣人那里。圣人了解了来龙去脉,加上前几个失踪案里也牵涉到其他官员亲眷,颇为重视,命忠王督办,洛州府尹全力查办。老奴觉得,许是顾非真在去的路上,给侯小娘子害了。反正山间人烟稀少,死无对证。”
“通玄院顾非真......”苏千誉回忆道:“我曾听张相公提起此人。说其擅长方术,非佛非道,却洞察其中奥妙,与一行法师、司马承祯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家,亦是忘年之交。当今圣人酷爱方术,对他很器重,有意提拔他做司天监。”
齐叔啧了一声,厌恶道:“这么有前途,干嘛要做歪门邪道的勾当啊。真是妖人乱世。”
苏千誉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也是被害的。我们得知的只是表象。”
齐叔一愣,“那......”
“与咱们无关。”苏千誉温柔一笑,“快些回家,免得父亲担心。”
“哎,”齐叔挤出个苦笑,“已经迟了。”
苏千誉不明所以,“何意?”
“顾非真带着此案中送信的小差,去了您开的医馆,接着官差也去了。掌柜怕有麻烦,派学徒告知时,您已去牙行了。”
苏千誉停下脚步,打断齐叔的话:“洛阳城医馆不止我一家,怎就巧到去我那里。”
齐叔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真晦气。主子说先努力配合救治,其他的再观望。那小差伤势很重,未必能救活,一时半会经不住再换地方颠簸。可恶的是,有消息传开,说您医馆坐诊的是神医,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
苏千誉不悦,“所谓神医,仅比普通的医生医术高明,或百姓们送的赞称罢了,怎会厉害到那种地步。官家刚到,传言便起,多半背后有人故意散布,若救不活,会立刻说我医馆为扬名不择手段,罔顾伤者死活,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拖延案子进度,医德败坏,难以信赖,让病人们警惕厌恶,让官家重罚。”
齐叔越听越愤慨,“真是乱说害人!”
苏千誉望着前方,目光如那蜿蜒不见尽头的路,深邃而幽远,“我这就去趟医馆。关系大案要案。作为东家,应该出面以显重视。出了什么差池,也可省去往返时间,及时处理,说不准还能见识见识,在朝野口耳相传,又如此照顾我生意的顾掌院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