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血染飞鱼服
第197章 血染飞鱼服 (第2/2页)夜,更深了。
城隍庙里,只剩下沈炼一个人,守着篝火,守着昏迷的靳一川。
卢剑星走了。带着他那可笑又可悲的执念,去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公道”。
沈炼没有去追。
他知道,追上了,也拦不住。大哥的性子,他太了解了。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靳一川。至少,不能让三兄弟,全都折了。
他撕下自己衣服上还算干净的布条,沾了水,再次为靳一川擦拭身体,试图为他降温。
靳一川烧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像是在火炉里烤一样。后背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周围已经开始红肿,隐隐有发炎的迹象。
“水……水……”靳一川在昏迷中,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
沈炼连忙拿起水囊,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几口。
看着三弟这副模样,沈炼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他们三兄弟,结拜的时候,曾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现在,大哥去闯龙潭虎穴,生死未卜。三弟重伤昏迷,命悬一线。而他自己,也成了丧家之犬。
这算什么?
就在沈炼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却又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庙门外,传了进来。
“师弟啊师弟,你可真会给师兄我找麻烦。”
沈炼猛地回头,只见一个人,斜靠在残破的庙门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来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短打,背上背着一把比他自己还高的长刀。他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狼一般的危险气息。
是丁修!
他竟然,找到了这里!
沈炼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地,将靳一川,往自己身后挪了挪,同时,握紧了手边的绣春刀。
“你想干什么?”沈炼的声音,冰冷而警惕。
“我不想干什么。”丁修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我就是来,看看我的好师弟。听说,他发了财,又受了伤。我这个做师兄的,不来看看,说不过去嘛。”
他的目光,落在了昏迷的靳一川身上,啧啧了两声。
“哟,伤得不轻啊。这后背,怕是被人开了个大口子吧?啧啧,真可怜。”
他嘴上说着可怜,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炼站起身,挡在了靳一川面前。他知道,跟丁修这种人,讲不了道理。
“不想怎么样。”丁修走到火堆旁,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伸出手烤了烤火,“就是,手头有点紧。听说,你们昨天,从西厂,拿了五百两的赏钱?”
“靳一川那小子,小气得很,只给了我一百两。剩下的,应该都在你们这儿吧?”
他抬起头,看着沈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师弟有难,师兄我,不能不管。这样吧,把剩下的钱,都给我。我呢,就当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
“你做梦!”沈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那些钱,是他们拿命换来的!也是靳一川现在,唯一的救命钱!他怎么可能,交给丁修这个无赖!
“做梦?”丁修的脸色,沉了下来,“沈炼,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吗?”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沈炼逼近。
“你,受了伤。他,快死了。”他指了指沈炼,又指了指靳一川,“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拦住我?”
“我告诉你,今天,这钱,我丁修,要定了!你要是识相,就乖乖把钱交出来。要是不识相……”
他拔出了背后的长刀。那刀,又长又重,刀身上,还带着几个豁口,一看,就是一把杀人无数的凶器。
“……那我就只好,先送我这个好师弟上路,再,从他的尸体上,把钱拿回来了!”
“加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师弟!”
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破庙。
沈炼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
他把心一横,将绣春刀,横在了胸前。
“丁修,我再说一遍。钱,没有。命,有一条。你想要,就自己,来拿!”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
庙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紧接着,火光冲天!
数十个手持火把和兵器的锦衣卫,将整个城隍庙,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赵靖忠!
他站在火光中,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看着庙里的沈炼和丁修,就像在看两只,已经被关进笼子里的野兽。
“沈炼,丁修,你们两个,可真是让本官,好找啊!”
丁修的脸色,也变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又看了一眼沈炼,低声骂了一句。
“操!你小子,把他们给引来了?”
沈炼的心,也凉了半截。
赵靖忠!
他竟然,也追到了这里!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前面,是赵靖忠的天罗地网。
身后,是丁修这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饿狼。
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沈炼看了一眼身后的靳一川,又看了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丁修。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或许……
或许,还有一条路。
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路。
他突然,对丁修笑了。
“丁修,想活命吗?”
丁修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活命,就跟我一起,杀出去。”沈炼的眼神,亮得吓人,“赵靖忠的人头,赏银千两。我们两个,一人一半!”
北镇抚司,诏狱。
这里是大明朝,最黑暗的地方之一。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血腥、腐臭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卢剑星,就死在了这里。
他没有见到指挥使陆炳。
在他冲进北镇抚司大门的那一刻,迎接他的,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而是赵靖忠,和他手下那一张张,冰冷而嘲弄的脸。
他像一个傻子一样,一头撞进了人家早就布置好的陷阱里。
没有审问,没有辩解的机会。
他被直接拖进了诏狱。赵靖忠给他安插的罪名是:勾结逆党,畏罪潜逃,杀害同僚。
在行刑前,赵靖忠走到了他的面前。
“卢剑星,你不是一直,都想升百户吗?”赵靖忠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卢剑星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伤,但他没有求饶。他只是用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赵靖忠。
“赵靖忠……你这个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赵靖忠笑了,笑得很大声,“等你下了地狱,记得跟阎王爷说,你是大明的百户!看看他,会不会给你多烧几张纸钱!”
他从手下那里,拿过一枚崭新的,锦衣卫百户的腰牌。
然后,当着卢剑星的面,亲手,将这枚腰牌,钉进了他的胸口。
锋利的边缘,刺穿了皮肉,深深地,嵌进了骨头里。
“啊——!”
卢剑星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鲜血,顺着那枚冰冷的腰牌,汩汩流出,染红了他胸前的飞鱼服。
“你看,我帮你,实现愿望了。”赵靖忠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说道,“卢百户,安心上路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
刽子手的钢刀,手起刀落。
卢剑星的头颅,滚落在地。那双眼睛,还大睁着,里面充满了不甘,悔恨,和对这个世界,最深的绝望。
他到死,都没能明白。
为什么,他一辈子勤勤恳恳,忠心耿耿,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下场。
……
城隍庙。
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丁修,最终还是选择了和沈炼联手。
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赵靖忠今天,是想把他们所有“知情人”,一网打尽。他丁修,虽然不是锦衣卫,但因为和靳一川的关系,也早就被赵靖忠,划入了必杀的名单。
“操!算老子倒霉!”丁修骂骂咧咧地,挥舞着他那把沉重的长刀,“沈炼,说好了!赵靖忠的人头,归我!赏钱,我也要大头!”
“先活下去再说!”沈炼大吼一声,手中的绣春刀,快如鬼魅。
不得不说,丁修确实是个高手。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刚猛无匹,和沈炼的快刀,正好形成了互补。
两个人,一左一右,背靠着背,竟然硬生生地,顶住了数十名锦衣卫精锐的围攻。
但他们,也只是顶住而已。
赵靖忠的人,太多了。而且,一个个,都悍不畏死。
沈炼和丁修的身上,很快,就添了新伤。
“不行!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被耗死!”丁修喘着粗气,吼道,“得想办法,冲出去!”
“擒贼先擒王!”沈炼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站在外围,观战的赵靖忠,“杀了他!他们就乱了!”
“说得轻巧!”丁修一刀劈翻一个敌人,“那孙子周围,至少有十几个高手护着!我们怎么冲过去?”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靳一川,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两个哥哥,为了保护他,正在浴血奋战。
“二哥……师兄……”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