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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医访道

1.寻医访道 (第1/2页)

“刘老师,您、您再摸摸,小震这脉……真就没别的法子了?”老苏媳妇的声音抖得跟刚从秋风里薅下来的玉米叶似的,每一个字都裹着颤音,双手死死攥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指节捏得泛青,指甲缝里嵌着的乡下黄泥土,都被汗水泡得发暗——那是今早从田里匆匆赶来时,不小心摔在田埂上蹭的。她怀里的苏震缩着脖子,小脑袋软乎乎地搭在妈妈肩膀上,藕节似的胳膊费劲地抬起来,想去够桌角那包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可刚抬到一半,就像没上劲的发条似的软塌塌垂下去,只能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带着奶气的小嗓音小声哄:“妈,不疼……糖糖……”
  
  老苏站在媳妇身后,黝黑的脸皱得像晒了半个月的橘子皮,每一道褶子里都塞着愁绪。他手里攥着一沓皱巴巴的检查单,边角都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北京协和、上海瑞金的大医院名头印得鲜亮,可上面“进行性肌营养不良(DMD)”那几个字,就像烧红的烙铁,每次看都能烫得他眼睛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又被他硬憋回去——在媳妇和娃面前,他得撑着。这老两口四十岁才盼来这么个宝贝疙瘩,五岁前小震还能追着鸡跑、爬树掏鸟窝,上房揭瓦比猴子还灵,谁料一场怪病下来,孩子站着得先趴在床上“撑懒腰”,手撑着床垫半天才能直起腰,走三步摔两跤,膝盖上的伤疤就没好过,胳膊腿细得比同龄娃的手腕还小,活像棵没浇够水、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
  
  刘中医(刘玉鸣)指尖搭在小震腕上,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连额角的皱纹都跟着拧成了疙瘩。他拇指轻轻按在寸关尺三部,指腹细细感受着脉象,那脉搏弱得像蛛丝,稍不留意就断了,又轻轻翻过小震的手,让孩子张开嘴看舌苔——舌体小得像片晒干的柳叶,舌尖红得发亮,跟涂了层胭脂似的,舌苔薄得几乎看不见,用指腹蹭了蹭,干巴巴的,连点津液都没有。“脉象沉细得像泡了水的棉线,尺部弱得快摸不着了。”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伸手捏了捏小震的小腿肚子,指尖触到的肌肉软得像没晒干的棉花,一捏一个坑,半天弹不回来,“脾主肌肉,肝主筋,肾主骨,这孩子是先天禀赋太差,精血亏得厉害,筋脉肌肉就跟没喂饱的娃似的,没养料撑着,自然站不起来——这在中医里叫‘痿证’,难治啊,比登天还难。”
  
  “那、那大医院说……说活不过二十岁……”老苏媳妇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大颗大颗砸在小震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哽咽着抓住刘中医的袖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刘老师,我们跑遍了全国,钱花光了,亲戚借遍了,连家里的牛都卖了,就剩您这根救命稻草了!您要是不管,这娃……这娃就真没活路了!”
  
  刘中医指尖在桌沿上敲得“笃笃”响,眼睛盯着桌上的药罐出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药石之力只能补补肝肾,先把孩子的底子撑起来。我给你开副虎潜丸的方子,不过要想治本,得找我个老朋友,用祝由术试试——至于能不能成,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总比坐着等死强。”说罢他抓起毛笔,墨汁在宣纸上簌簌游走,笔走龙蛇,写完又凑到老苏夫妇跟前,压低声音补充道:“现在不让用虎骨了,你去街口那家狗肉火锅店,找王老板要几块新鲜狗骨,别心疼钱,就得要那种还带着血丝的,越新鲜越好。再买三斤羊肉,得是现杀的山羊,把药磨成粉,和羊肉炖得烂烂的,搓成丸子,每天两次,每次三丸,用淡盐水送服,记着,千万别用开水,会破坏药性。”
  
  老苏两口子忙不迭地要磕头道谢,老苏刚要掏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刘中医却摆手把他们拦住:“诊费免了,你们这情况,我要是收了钱,晚上都睡不安稳。对了,孩子在县医院做康复时,跟针灸师说,多扎原动肌,少扎拮抗肌——上次我去县医院串门,看他们给孩子扎针,跟扎刺猬似的,浑身上下扎满了针,净扎些没用的地方,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电针用断续波就行,别用连续波,省得孩子遭罪,听见没?”
  
  目送老苏背着小震远去,小震还趴在爸爸背上,伸着小脑袋朝刘中医挥手,刘中医站在门口,端起搪瓷茶壶猛灌一口,茶水有点凉,却没挡住他思绪飘回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不信“封建迷信”的倔老头,总把邻居谢道士的画符念咒当成笑话看,逢人就说“谢老鬼那套都是骗钱的”,直到两件事彻底打了他的脸,让他再也不敢小瞧祝由术。
  
  第一件是个夜哭郎的事。有对年轻夫妻抱着两岁的娃找上门,男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女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一进门就哭丧着脸:“刘老师,您快救救我们家娃吧!这孩子最近每天半夜准时哭,哭得跟见了鬼似的,脸憋得青白,小手紧紧攥着我衣领,怎么哄都没用,我们俩都快熬成神仙了!”刘中医看了看孩子的舌苔,又摸了摸指纹——指纹只到风关,色青紫,脉数,典型的惊恐伤神。他胸有成竹地开了三剂定惊安神的药,拍着胸脯说“一剂就好,不好你来找我”,结果三天后,那对夫妻又抱着娃来了,脸上的黑眼圈比上次还重,男的哈欠打个不停:“刘老师,药喝了没用,人民医院查了血、做了B超,啥毛病没有,连消食药都开了,还是哭,再这么下去,我们俩先垮了!”
  
  正说着,谢道士叼着烟袋锅子晃了进来,烟袋杆上还挂着个装符纸的布袋子,走路一摇一摆,跟个老神仙似的。他凑过来看了看孩子,从袋子里掏出一红一黄两张纸,差点把烟袋锅子掉在桌上,嚷嚷道:“多大点事,看我的,保证药到病除!”只见他蘸了墨,在黄纸上画符,画到一半墨没了,他眼珠一转,偷偷蘸了点唾沫继续画,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捻笔在手,万病除秧——哎,墨不够了,凑活看,心意到了就行!”
  
  刘中医在旁边撇着嘴,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小子又装神弄鬼,唾沫画的符能治病?我看是糊弄人呢!”结果谢道士把红纸上的字一亮,刘中医差点笑出声——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天黄黄,地黄黄,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看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不是村口老槐树上贴烂了的顺口溜吗?他当时差点没忍住,想说“老谢,你这水平,还不如我孙子写的字呢”。
  
  可谁能想到,三天后他在菜市场遇见那对夫妻,人家提着一篮子鸡蛋非要塞给他,女的笑得合不拢嘴:“刘老师,谢谢您推荐的谢道士!孩子喝了黄符烧成的灰泡水,当晚就睡了个安稳觉,连呼噜都没打,我们俩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刘中医捏着手里的鸡蛋,脸热得像被太阳晒了半天,心里嘀咕:“奇了怪了,这唾沫画的符还真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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