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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2/2页)王凌借着张英娇的搀扶站稳，轻轻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点头道：“好，是该歇歇了。”张英娇闻言，立刻将手斧重新别回腰间，转身对着通讯器清晰地下令：“全体注意！停止前进！原地休整十分钟！”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浓雾中传开。
很快，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队员们靠拢的动静。“潜影”队员们动作麻利，利用这短暂的间隙，更加细致地用脚或手斧清理着落脚点附近的尖锐碎块，在布满结晶的地面上艰难地辟出一块相对平整、能勉强放下坐垫的区域。潜龙阁的学士们则如释重负地卸下沉重的探测设备，纷纷东倒西歪地坐下，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短暂的休憩并未带来预想中的轻松交流。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不久前在营地外还相互握手致意的队员们，此刻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浓雾中弥漫。王凌察觉到这份尴尬，主动打破了沉寂，他转向张英娇，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张队长，我听说你们最初计划是优先搜寻竹林海区域，后来因为究理队介入调查刘璐牺牲现场的要求，才临时变更计划，日夜兼程赶到了这里执行结晶树探查任务。”他顿了顿，有些不解地问，“虽说白桦林距离竹林海确实路途遥远，但那边不是设有传送法阵吗？我记得上次去南部驻军执行常规维护任务，我就是负责那片区域法阵的。你们为何不利用法阵传送，反而选择了路途更艰难、环境更恶劣的结晶树作为首个探查点呢？”
张英娇原本正放空眼神稍作休息，闻言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客气的笑容，解释道：“噢！是这样的，王学士。其实汪统帅出现在白桦林禁地的概率相对较低。您也知道，三大禁地周围都有潜龙阁设置的能量结界进行监控。我们行动前拿到了两份关键数据——正是关于结界开启和关闭的时间记录，正好没轮到您负责您应该不清楚。分析显示，竹林海区域的结界是被一股异常强大的妖力以暴力方式强行震开的！这种异常状况与统帅失踪之间是否存在联系尚不确定，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促使我们将竹林海列为首要探查目标。至于结晶树区域，虽然两层结界同样检测到一次开启和关闭记录，但白桦林那边……截至目前，尚未收到任何结界异常触发的报告。更何况，那个空间畸变点的特性……”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即使是潜龙阁的顶尖技术，恐怕也暂时难以深入探索吧？”
王凌理解地点点头：“确实如此，白桦林的空间畸变是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正因如此，汪帅主动进入那里的可能性也最低。那边连我们潜龙阁都束手无策，他孤身一人深入更是难以想象。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学者的严谨补充道，“反观结晶树，如果没有我们特制的防护装备和浓雾驱散器，汪统帅若真的身处其中，处境也极其危险。这浓雾的成分和性质至今未能完全解析，只知道一旦吸入或长时间接触，其中蕴含的某种未知物质会迅速堵塞经脉，侵蚀首先从肺部和皮肤开始，逐步蔓延，最终将导致全身脏器衰竭……而且，普通的防护服和常规的人气防护罩对这种侵蚀效果甚微。”
张英娇认同地点头道：“是的，普通的人气防护罩确实无法有效隔绝这种侵蚀。”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对统帅实力的信任光芒，“但如果修为足够深厚，能够持续地、高强度地从经脉中喷射出精纯的人灵子流，在周身形成一道全方位无死角的‘人灵子喷泉’，理论上不就能驱散并隔绝这些浓雾了吗？”
王凌微微一怔，随即露出苦笑，摇头道：“理论上……确实可行。但不用浓雾驱散器这种外置设备，单凭自身修为和体力，长时间维持如此高负荷、高强度的灵子外放喷流……这对经脉的韧性和灵力的总量要求简直高到匪夷所思！能拥有这般修为和经脉强度的人，说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也绝不为过。”
张英娇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他可是汪帅啊……”
王凌一时语塞，感受到张英娇话语中对统帅能力的绝对信心。他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过于沉重，便尝试转换气氛，带着一丝好奇问道：“对了，张队长，方便聊聊吗？是什么促使您当初选择加入御妖军的呢？”
张英娇的眼神向上抬了抬，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小时候……沉迷那些传奇小说和民间故事嘛。就是那种主角天赋异禀，通过重重考验进入宗门，四处寻找洞天福地，拜得名师学艺，然后经历无数冒险战斗，最终收获友情爱情的故事桥段。当时看得热血沸腾，特别向往那样波澜壮阔的人生。再加上我从小在修炼课程上的成绩确实还不错，感觉有希望，就一腔热血地报考了铸剑阁。”她说着，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自嘲，“不过嘛……现实和想象，差距还是挺大的，哈哈哈。”
王凌也被她的坦诚逗笑了，追问道：“哦？那您觉得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张英娇撇了撇嘴，认真分析道：“后来才想明白一个关键问题。那些故事里主角总能找到无人踏足的洞天福地，借此实力突飞猛进。但在现实中，真有这种能显著加速修炼、蕴含强大能量的地方，早就被御妖军或官府牢牢掌控，用于战略储备或系统研究了，怎么可能轮得到个人去‘发现’？一个人躲在秘境里闷头修炼的效率，怎么可能比得上像咱们潜龙阁这样，依靠顶尖人才进行基础研究，彻底解构修炼本质，再通过系统化、科学化的方法进行指导来得高效？”她指了指队员们身上的装备，又指了指王凌手边的探测仪，“就像我们现在执行任务，依靠的是基于灵子本质研究开发出的先进装备和战术。这种建立在科学技术基础上的武装力量，其效率和实战效果，远超故事里那些靠个人天赋慢慢磨、靠奇遇提升的主角。天赋再高，在系统性的科学与组织力量面前，也显得渺小了。”
王凌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如此！再比如那些传说中能起死回生或大幅提升功力的‘珍奇灵药’。如果落到我们潜龙阁手中，哪怕只有不到一克的样本，甚至只需要大致了解其配方和效果描述，我们就能在几天内分析出其核心成分和作用机理，迅速找出复刻的方法。如果原材料稀缺珍贵，我们也能通过技术手段，人工合成其核心有效成分，甚至可能纯度更高、效果更佳、成本更低。”
张英娇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接着补充道：“是啊。还有所谓的‘宗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一个能拥有独立武装力量、可以自行培养战斗人员、甚至拥有稳定经济来源维持运转的组织……这放到现实里，不就是妥妥的地方割据势力、武装军阀吗？御妖军怎么可能容忍其存在？估计用不到第二天就会被彻底剿灭。”
聊到这里，张英娇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她拍了拍身上的防护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筋骨，又慢慢坐下。她环顾四周稍显放松了些的队员们，带着一丝好奇朗声问道：“哎，我说，‘潜影’的兄弟们，当初选择加入御妖军，有多少人是跟我一样，是被那些传奇故事‘忽悠’来的？”
队伍里沉默了几秒，接着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声。一个队员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带着坦率的调侃：“报告队长，没有！我们大多数就是图个稳定，找个能养家糊口的铁饭碗才来的！”他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带着共鸣的、窸窸窣窣的笑声。
张英娇惊讶地向上挑了挑眉，随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啊？不会吧？合着就我一个人小时候那么沉迷那些‘毒鸡汤’啊……”她下意识地想要用双手捂住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指尖却再次触碰到冰冷的防护面罩，只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而挠了挠自己的胳膊肘。她转头看向王凌，语气带着几分自嘲的轻松：“让您见笑了，王学士。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有点孩子气了。”
王凌连忙笑着摆手，宽慰道：“张队长哪里话！这才显得真实可爱。谁年少时还没做过几个英雄梦呢？哈哈。”正说着，提前设定好的十分钟倒计时器发出了清脆的提示音。“潜影”队员们如同条件反射般，瞬间齐刷刷地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收起各自的坐垫，恢复了战斗姿态。张英娇脸上的轻松神色也立刻收敛，她利落地起身，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干练与沉稳：“好的各位，时间到！检查装备，准备出发！”一声令下，“潜影”队员们再次抽出腰间的特制手斧，队伍重新化作一柄尖刀，在幽蓝的结晶丛林中继续艰难地“披荆斩棘”。
随着探查范围的不断深入，仪器屏幕上的闪烁频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几乎化作一片模糊的光晕。更令人不安的是，空气中开始出现细小的、悬浮游移的结晶颗粒。走在最前方的张英娇是第一个发现这一变化的，她停下劈砍一块厚重结晶的动作，挺直身体，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即果断对着通讯器下令：“全体注意！立刻为所有潜龙阁学士加持一层强化人气防护罩！结晶树核心区域发散物质浓度急剧升高，已出现悬浮结晶！务必严防结晶颗粒划破防护服，造成侵蚀！”
命令刚下达，队伍右侧就传来一名年轻学士带着兴奋和紧张的声音：“王学士！张队长！有重大发现！”声音在压抑的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
张英娇和王凌心头一凛，立刻循声靠拢过去。只见那位年轻学士正激动地操作着探测设备，手指快速点击屏幕，将一组关键数据共享到了所有队员防护服的内置显示器上。数据显示，在队伍右侧方向的某个区域，结晶块的分布密度出现了明显异常——远低于周围环境的平均水平！这意味着，就在不久前，有人和他们一样，曾在这里艰难地劈砍开一条通道，向着禁地更深处进发！
“全体集合！目标方向，前进！”张英娇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整个队伍的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调整方向，沿着这条新发现的、指向核心的异常路径奋力前行。
越深入，环境变得越发凶险。悬浮游移的结晶颗粒变得如同疯狂的蜂群，数量激增，运动轨迹也愈发杂乱无章。这些高速飞舞的致命晶体不断撞击在队员们维持的人气防护罩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瞬间碎裂成更细小的幽蓝粉末。这些粉末散发出微弱的荧光，星星点点地悬浮在浓稠的黑雾中，成为了这片绝域里唯一、也是诡异的光源，勉强映照出队员们模糊而坚毅的身影。
就在这幽暗、混乱、阻力巨大的环境中，探测设备捕捉到了前方地形的剧烈变化——一片突兀升高的陡峭坡面出现在探测视野中。仪器屏幕上，超声波勾勒出的图像清晰显示：前方赫然是结晶树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主干！而就在主干与地面连接的位置，形成了一道由巨型结晶构成的、倾斜向上的宽阔“桥梁”！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在这道巨型结晶“桥梁”的尽头处，探测波清晰地反馈回一个异常信号——一个高度疑似人形轮廓的结晶物体！
希望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每一个队员的心。无需更多命令，所有人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顶着结晶颗粒的疯狂撞击和巨大阻力，手脚并用地沿着陡峭的结晶坡面向上攀爬、翻滚。他们利用随身携带的岩钉凿子，狠狠地楔入脚下的结晶岩壁，艰难地稳住身形，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目标挪动。当队伍历尽艰辛，终于抵达那个可疑的人形结晶物体附近时，所有人都死死地将凿子钉入岩壁，竭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在这光滑陡峭的斜坡上稳住身形。
“把浓雾驱散器拿过来！快！”王凌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急迫，高声下令。两名离设备最近的学士立刻行动，一人用手杖作为支撑，另一只手则合力将那台沉重的圆筒状设备从固定架上解下，小心翼翼地安放在那尊人形结晶旁边。周围的队员们见状，纷纷将身体重心压低，用脚或手杖死死抵住楔入结晶的支撑点，另一只手则挡在身前，如临大敌般做好了抵御冲击的准备。
“启动！”王凌一声令下。一名学士猛地按下了启动钮。
“嗡——轰！”
浓雾驱散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强大的能量瞬间转化为一股高浓度、高压的致密人灵子洪流，如同无形的海啸般猛烈地向四周喷发！尽管队员们早有准备，身体尽可能地压低、稳固，但这股冲击的力道远超预期。仍有不少人被这狂暴的气流冲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人踉跄着扑倒在地。
设备周围瞬间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相对清晰的空间。当狂暴的人灵子流将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强行排开的刹那，所有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那尊人形结晶的队员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张英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
“汪统帅！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