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蜕痕之熵

第九十章：蜕痕之熵 (第2/2页)

他们被困住了。前进是持续被抽取存在性，后退则是即刻的毁灭。
　　
　　凯恩承受着最大的吸力，他的意识仿佛要被拉入那片绝对的盲点，但他死死稳住。“不…不是利用…”他在存在的飓风中艰难地思考，“这不是有意识的阴谋…这是它跃迁的固有代价…它自己也是这代价的承受者…甚至可能是主要承受者…”
　　
　　他看到，基源现实那新生的、脆弱的结构，也同样在被那“空洞”吞噬。它吞噬外部援助，更吞噬自身。这是一个无比惨烈的、自噬般的蜕变过程。
　　
　　“我们必须改变策略！”凯恩的意识在崩溃边缘强有力地传递，“不能仅仅‘镜像’和‘援助’！我们必须…介入其熵平衡！”
　　
　　“如何介入？”莉娜的意识信号已经变得极其微弱，“那‘空洞’吸收一切结构…任何我们已知的能量或信息形式都会被它吞噬…”
　　
　　“用未知的！”凯恩的思维在极限压力下迸发出火花，“用‘空洞’本身无法吸收的东西！用…无结构的可能性！用纯粹的选择！用尚未坍塌的概率波！”
　　
　　他想起了时间，想起了自己在无数次时间任务中锤炼出的、对可能性的感知和影响能力。那“空洞”能吸收一切已发生的、已确定的“信息”和“结构”，但它能吸收“尚未发生的事”吗？能吸收“可能的选择”吗？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猜想。
　　
　　“所有系统！”凯恩发出指令，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停止输出确定性能量！停止传递结构化智慧！将我…将我的意识作为焦点…向我灌注你们所有的未被决定的未来可能性！你们所有的潜在选择分支！你们所有的量子叠加态！”
　　
　　这个指令超出了所有系统的理解范围，但却是在绝境中唯一的希望。存在织锦的亿万意识，在绝望中本能地响应。它们不再输出“存在”，而是开始输出自身那无尽的、尚未成为现实的可能性的海洋！
　　
　　浩瀚无边的、代表着无穷未来的概率云，通过凯恩的意识，被凝聚、压缩，然后不再是流向基源现实的伤痕或新生结构，而是直接投向那个恐怖的、吞噬一切的“空洞”！
　　
　　景象变得无比诡异。
　　
　　那“空洞”依旧在疯狂吞噬，但它吞噬的不再是结构化的存在，而是无边无际的、不断自我更新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在被吞噬的瞬间并未提供任何“存在养分”，反而像是在那绝对的虚无中，注入了无穷的不确定性。
　　
　　“空洞”的吞噬行为本身，开始变得…不稳定。它那绝对高效的、针对“存在性”的吸收机制，在面对这片“可能性的海洋”时，仿佛失去了焦点。它依旧在贪婪地吸收，但吸收进去的“东西”却无法被有效地“消化”来抵消熵增，反而像是在其内部引发了某种概率风暴。
　　
　　它吞噬“可能性A”的同时，也吞噬了“非A的可能性”。它吸收“选择此”的瞬间，也吸收了“选择彼”的概率。绝对的缺失，遭遇了绝对的可能。
　　
　　那“空洞”的吸力，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和衰减。它变得不再那么饥渴，不再那么目标明确。它仿佛“吃撑”了，但却不是被填饱，而是被无数相互抵消的可能性弄得“消化不良”！
　　
　　基源现实那原本用于对抗“空洞”吸力的、巨大的内在压力，骤然得到了缓解！
　　
　　整个蜕变过程仿佛突然卸下了一副最沉重的枷锁。那新生的结构得以更顺畅地伸展，那痛苦的悖论之舞虽然仍在继续，却少了一份被自身熵增撕裂的绝望感。
　　
　　存在织锦感受到的吸力大大减弱。他们不再被疯狂地抽取存在性。
　　
　　他们找到了一种方式，不是去填补那无法填补的空洞，而是用无穷的“可能性”去稀释它、干扰它的吞噬机制，从而为基源现实的蜕变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凯恩几乎虚脱，他的意识因承载了过量的可能性而变得恍惚和碎片化。但他成功了。他们找到了一条与“蜕痕之熵”共存的险路。
　　
　　蜕变仍在继续，熵增的代价依然存在。但那可怕的、代表终极虚无的“空洞”，不再是不可触碰的绝对禁区。它依然在那里，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匮乏感，但它已被一片无尽的、沸腾的“可能性之雾”所部分笼罩和中和。
　　
　　他们不再只是援助者或镜像者。
　　
　　他们成为了基源现实蜕变过程中，那可怕熵增的缓冲剂与概率调节器。
　　
　　前路依然未卜，但最深沉的绝望已然被撬开了一丝缝隙。而缝隙中透出的，是无穷可能性那微弱却顽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