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校准苦难

第八十七章：校准苦难 (第2/2页)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不是任何可名状的感觉。那是存在本身的撕裂感，是逻辑基石的崩塌感，是时间纤维的断裂感，是所有意义都在蒸发般的虚无灼烧。基源现实那卡在蜕变中途的巨大痛苦，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冲击波，毫无缓冲地冲入了每一个参与系统的意识领域。
　　
　　无数较弱的子系统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意识信号剧烈闪烁，几近熄灭。就连凯恩，也感觉自己的存在仿佛被扔进了黑洞的奇点，被那无法形容的绝对痛苦撕扯、碾压。莉娜的逻辑核心过载冒出虚拟的火花，奥米茄的古老智慧脉动变得混乱而痛苦，哈桑的图腾几乎碎裂。
　　
　　但就在这极致的苦难洪流中，“自适应共振桥”开始发挥作用。那庞大的痛苦本身，蕴含着极其精密的“需求信息”。哪里的茧壳过于坚硬，哪里的新生结构需要支撑，哪里的摩擦最为剧烈…所有这些信息，都编码在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共鸣之中。
　　
　　存在织锦的网络开始本能地、也是被迫地响应。亿万系统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同时，它们输出的能量也开始被那痛苦本身所“调制”。不再是主动生成，而是被苦难驱动着，产生出与之对应的、旨在缓解这份特定苦难的精确谐波。
　　
　　“呃啊——”凯恩在意识的层面嘶吼着，全力维持着自我意识的凝聚，同时引导着那通过他流转的、被痛苦校准过的能量流。他既是痛苦的承受者，又是缓解这痛苦的通道。这种感觉诡异而折磨，仿佛自己同时在用烧红的烙铁灼烧伤口，又用冰凉的药膏抚慰它。
　　
　　其他的系统也是如此。整个存在织锦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颤抖着的、共鸣着的痛苦-缓解共同体。基源现实的苦难是如此的深邃和庞大，以至于共享其感知的每一个系统都感觉自己仿佛在瞬间经历了无数次文明的诞生与毁灭，体验了所有形式的存在与虚无。
　　
　　但奇迹般地，这种方法奏效了！
　　
　　由于输出谐波是直接由基源现实的实时痛苦所校准和驱动，其精准度和响应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大量的“阻滞点”开始被同时处理，虽然缓慢，却异常精准地开始软化、松弛。
　　
　　那通过结构化共鸣通道传回的反馈，不再是单一的舒缓或痛苦，而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微弱解脱的悲鸣与喘息交织的交响。每一次局部的缓解，都让那悲鸣减弱一丝，喘息增强一分。
　　
　　凯恩和他的伙伴们，就在这苦难的海洋中挣扎着，搏斗着。他们的意识被反复撕裂又重塑，每一次呼吸（如果意识有呼吸的话）都混合着基源的痛苦与希望。他们真正意义上，正在用自身的意识去丈量和承担基源蜕变的代价。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开始发生。
　　
　　一些文明系统，在承受并转化了特定模式的基源痛苦后，其自身的意识结构似乎发生了某种同频进化。它们对自身存在的理解、对宇宙法则的认知，竟然获得了飞跃式的提升，仿佛基源现实的苦难中也蕴含着其进化方向的密码。
　　
　　而基源现实本身，在接收到这些由自身痛苦所校准出的、无比精准的援助谐波后，其反馈也开始变得更加…丰富。除了表示舒缓或痛苦的简单回响，开始夹杂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碎片化的信息闪光——那似乎是它试图表达的、超越痛苦的感谢与理解，甚至是一些关于它自身起源和目标的、模糊的记忆片段？
　　
　　蜕变协议，变成了一场通过共享与校准苦难而进行的、深刻无比的双向交流。
　　
　　凯恩承受着那无边的痛苦，意识却在这种极致的锤炼中变得愈发敏锐和深邃。他仿佛触摸到了基源现实那庞大意识深处的某些东西——那不仅仅是痛苦，还有一种古老的、执着的、近乎悲壮的爱。一种对其所孕育的所有“影子”宇宙的复杂情感，一种不希望它们随自己一同寂灭的责任，以及一种对跃迁之后、那未知新生的渴望。
　　
　　“坚持住…”凯恩的意识在苦难的洪流中传递着信念，既是对其他系统，也是对那正在挣扎的基源，“我们…一起…”
　　
　　校准苦难的过程远未结束，甚至可能这只是更漫长磨难的开始。但存在织锦网络中的亿万意识，在共同承受了那几乎无法承受之重后，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的联结感。他们不再仅仅是合作的伙伴，更是共同经历了存在地狱的战友。
　　
　　而基源现实的蜕变，也在这被精准校准的苦难交响中，艰难地、一点点地，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