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明军不满饷
第94章 :明军不满饷 (第2/2页)神机营那边,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以箭术闻名的老把总,颤抖着手抚平了榜文的一角,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他清了清嗓子,用苍老而沉稳的语调开始为周围的弟兄们宣读圣意。
更有甚者,在那些最偏远的屯卫所,识字的竟是那位随军的年轻文书,他被一群高大魁梧的兵卒簇拥在中央,显得有些瘦弱,但当他清朗的声音响起时,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们的声音,或粗犷,或苍老,或斯文,此刻却无一例外地带上了抑制不住的颤抖与激昂。
一瞬间,所有沸腾的校场,所有喧嚣的营盘,都奇迹般地再次安静了下来。
成千上万的士卒,无论远近,都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那一个个从识字军官口中吐出的字句,仿佛带着魔力,烙印进每一个人的心底。
这一刻,他们仿佛能透过那薄薄的纸张,真切感受到紫禁城中,那位年轻天子投向他们这片苦寒之地的,那沉甸甸且无比诚恳的目光!
他们下意识攥着手里的饷银,那点冰冷的金属是他们前半生唯一的信仰。
圣旨上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听清,可那些字串联起来,却颠覆了他们骨子里赖以存活的认知。
天子…会认错?朝廷…会担责?对他们这些丘八许下的诺言,竟要用江山社稷来作保?
这比战死沙场更让他们感到茫然。
校场一角,一个脸上刻着刀疤的老百户,他一生听令,杀人,领赏,克扣,早已心如铁石!此刻,他浑浊的双眼却是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因常年握刀而骨节变形的右手。
他像是在看着一只完全陌生的手。
许久,他缓缓抬起这只手,解下了腰间那柄砍下过不知多少颗头颅的佩刀,没有跪下,而是将刀身横于胸前,而后对着京师的方向,深深躬身。
腰背,弯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满弓!
这个动作,无声,却重逾千钧。
他周边的士卒看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模仿,解下佩刀,横于胸前,躬身。
一个,十个,一百个……继而,一个方阵,又一个方阵。
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响起。
“锵——”
一声清越的金铁交鸣,是那位老百户将刀锋稳稳地送回了鞘中。
这声音仿佛一道号令。
“锵啷……”
“锵……”
还刀入鞘之声迅速连成一片,汇成一股绵长而肃杀的浪潮,席卷了整个校场。
那金铁交鸣之声,是他们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愤与不甘,在此刻尽数化作了凛然的杀意!
当最后一柄长刀归鞘,校场再度万籁俱寂.
孙承宗看着眼前这支纹丝不动的军队,这位见惯了沙场风浪的宿将,眼眶竟微微发热。
这支军队的魂,回来了!
孙承宗的目光从眼前肃杀的军阵上缓缓移开,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块刚刚张贴了御笔榜文的巨大木牌上。
没有繁琐的仪仗,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宣读,就是这白纸黑字,盖着天子宝印,简单直接地昭示天下。
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撼动人心?
皇帝以真金白银倾泻于将士们铁甲般的冷漠之上,瞬间击碎了那包裹着怨愤与麻木的坚冰,随即又以最滚烫的誓言,将他们冷却的血重新点燃!
榜文上的每一个字,此刻都仿佛拥有了生命,从纸上跳脱出来,在空气中回响,清晰滚烫地印在每一个将士的心上——
朕谕关外三军将士书
朕惟天下之强,莫强于兵。大明立国二百余载,皆赖尔等边关将士,北拒腥膻,血肉筑城。尔等之功,山高海深,朕宵衣旰食,未尝一日敢忘。
昔者,庙堂失政,国事多艰,致粮饷屡欠,忠魂无依。此非战之罪,实乃朝廷之失,亦朕之过也!
今朕焚香告庙,沥血明志:自即日起,九边粮饷皆为先务,朕必使白银盈箱,粟米盈仓。若再有一卒啼饥号寒,朕当自解龙袍,易尔征甲!凡斩酋夺旗者,不唯封侯赐第,更许图形凌烟;凡畏敌逡巡者,虽亲王勋贵,亦必悬首白幡!
辽东雪沃,尽染英雄碧血;蓟门风高,长鸣壮士金戈。尔等鎏金箭镞所指,即大明王疆所向;尔等玄铁靴履所至,即华夏正统所延。
待朕整饬朝纲、肃清吏治,国内安定,府库充盈之日;待尔等兵强马壮,锐气充盈之时,便是朕亲提六师,北定辽东之期!
不戴冕旒而顶兜鍪,不执玉圭而握剑柄。与诸君同啖雪水,共卧寒霜!
昔太祖驱蒙元于漠北,成祖五征而靖北疆;今朕与三军约:但见狼烟南指,即是天子北来!
届时朕当为诸君擂鼓助阵,亲射北斗以号全军!
山河若裂,便以筋骨补之;社稷若倾,当以热血擎之。此战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华夏衣冠不绝,千秋血食不断!
剑锋所指,即是国土!血染之地,即为故乡!愿与诸君,共赴国难!
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