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梦银得祸
第一百零九章 梦银得祸 (第2/2页)卢弘盛闻言,满面羞愧,讷讷不能言。
赵清真继续道:“香从臭里出,甜向苦中来。欲解此厄,需先断其贪惧之念。贫道可否一见那瓮中之物?”
卢弘盛连忙引赵清真前往正堂。堂内香烟缭绕,那口黑陶大瓮赫然摆在中央,瓮盖虚掩,里面寂静无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赵清真示意卢弘盛退后,自己缓步上前,立于瓮前丈许之处,朗声道:“瓮中之灵,何必藏头露尾?尔借人贪念,显化形质,索求无度,扰乱纲常,已犯天条。还不现形,更待何时?”
瓮中沉默片刻,随即传来那苍老嘶哑、却隐含怒意的声音:“何方野道,在此喧哗?老夫乃卢氏六世祖卢承业,正在静修,惊扰老夫,尔担待得起吗?”
赵清真目光如电,仿佛能穿透瓮壁:“卢承业?贫道看来,不过是一缕苟延残喘、依附古瓮、窃取地脉灵气与后人香火愿力的陈年残念罢了!借尸还魂,妄称先祖,尔这‘瓮中老翁’,还要欺瞒到几时?”
“放肆!”瓮中老翁似被戳中痛处,猛地一声厉喝,瓮盖砰的一声掀开,那二尺老翁再次现身,站在瓮口,须发皆张,眼中绿光大盛,一股强大的、混合着腐朽与贪婪的精神威压猛地冲向赵清真!“无知小道,找死!”
若是寻常人,甚至修为稍浅的修士,被这股凝聚了数百年执念的邪异精神力量冲击,只怕立刻就会心神崩溃,或癫狂,或昏厥。
然而赵清真已是炼气化神巅峰之境,道心坚定如磐石。面对这精神冲击,他神色不变,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周身自然流转出一股清静无为、中正平和的丹元之气,如同春风化雨,将那邪异威压悄然化解于无形。
“冥顽不灵。”赵清真摇头,并指如剑,并未攻击那老翁,而是凌空划出一道玄奥的符文,点向那口黑陶大瓮本身!“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彻见邪精,元始安镇!敕!”
符文没入瓮身,那古瓮猛地一震,表面那些模糊的瑞兽花纹竟骤然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这瓮本是镇压之物,却被邪念窃据,赵清真此符,正是暂时激发这瓮体本身残留的一丝微弱正道法印,反客为主,暂时禁锢其中的物魅!
瓮中老翁顿时发出一声惊怒的尖叫,它感到自身与瓮体(它的根基所在)的联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干扰、隔绝,身形一阵晃动,竟有些维持不住的迹象!
“你…你竟能触动‘镇元瓮’?!”老翁又惊又怒,它没想到这道士一眼就看穿了它的根脚,而且手段如此刁钻!
“不止如此。”赵清真语气平淡,归尘剑虽未出鞘,但剑格处“天权文曲”宝石已泛起湛蓝微光,一股清凉、净化、蕴含智慧道韵的力量弥漫开来,开始冲刷堂内污浊的妖氛,“尔之所恃,无非是漫长岁月积累的一点阴腐之炁与操纵人心的邪术。今日贫道便断了你的根基!”
话音未落,赵清真脚踏罡步,手掐诀印,口诵《净天地神咒》:“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咒语声声,如同天籁,蕴含无上净化之力,配合着“天权文曲”的智慧蓝光,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瓮体之内,洗涤着其中积攒了数百年的阴秽执念!
“啊——!”瓮中老翁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如同被泼了强酸,开始冒出嗤嗤白烟,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起来!它最本源的力量正在被快速净化消融!
“住手!快住手!”老翁惊恐万状,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道长饶命!饶命!老夫…不,小的愿降!愿降!小的并非有意为恶,实是卢家子孙贪念召我…我愿将这些年积聚的‘精元’分出一半…不,全部献给道长!只求道长饶小的一命!”
赵清真却丝毫不为所动,诵咒之声更加宏大:“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归尘剑“玉衡廉贞”宝石赤芒一闪,一缕纯阳真火顺着咒力注入瓮中!
纯阳真火乃是天下阴邪之物的克星,那老翁的残念被真火一灼,顿时发出绝望至极的哀嚎,身体彻底消散,只剩下一颗约莫鸽卵大小、浑浊不堪、不断扭曲变幻的暗灰色气丹留在瓮底,这便是它所谓的“精元”,实则是数百年来窃取的地气、香火以及它害人时抽取的生命精气混合而成的邪物!
赵清真并指一引,将那邪丹取出,以真火包裹封印,纳入一玉瓶之中。此物污秽,却也不能随意丢弃,需以三昧真火彻底炼化。
随着老翁被收,那口黑陶大瓮也失去了所有邪异光泽,变得古朴无华,瓮体内壁,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古老镇邪符文痕迹。
堂内弥漫的阴寒妖氛顷刻间消散一空,原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变得清爽起来。那些因老翁作祟而病倒的卢家人,也瞬间觉得身上一轻,病痛竟去了大半。
卢弘盛亲眼目睹这如同神迹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赵清真连连叩首:“多谢仙长救命之恩!多谢仙长降妖除魔!我卢家上下,永感大恩!”
赵清真拂袖一股柔力将他托起,淡淡道:“卢居士请起。妖物虽除,然祸根实乃贪念所种。望居士日后能恒其德,行善积德,持正守心,方可保家宅长久安宁。否则,今日驱一瓮中老翁,他日未必不会招来其他邪祟。”
卢弘盛满面羞惭,连连称是:“仙长教诲,振聋发聩!卢某定当铭记于心,日后必定广行善事,约束家人,再不敢起贪妄之念!”
赵清真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看了一眼那口恢复正常的古瓮,道:“此瓮年代久远,曾为镇物,亦有灵性,虽被邪念窃据,本身却无大过。可寻一清净之地深埋,或送入有道观的香积厨用作盛放斋米之器,以其残存灵性滋养善物,也算一场功德。”
说罢,赵清真收起玉瓶,稽首一礼,便欲转身离去。
“仙长留步!”卢弘盛急忙拦住,命人取来一盘金银,恳切道:“仙长救我全家,区区谢礼,不成敬意,万望笑纳!”
赵清真瞥了一眼那黄白之物,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超然:“贫道云游四方,非为财货。居士若真有心,便将此财物用于修缮本地道路、资助贫苦学子或施药济民,其所积功德,远胜供奉贫道。告辞。”
言毕,不顾卢弘盛再三挽留,青衫飘动,已飘然出了卢府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温州城喧嚣的街巷之中。
卢弘盛手持那盘金银,望着赵清真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良久,方对家人叹道:“真乃得道高人也!吾辈碌碌,终日为利奔波,几曾见过如此风范?仙长之言,如当头棒喝啊!”
此后,卢弘盛果然收敛心性,谨记教训,拿出大量家财行善积德,卢家口碑渐佳。而那口古瓮,则被送入城外一座道观,用于盛放斋米,说来也怪,自此之后,那道观的斋饭似乎格外香甜养人,香火也愈发鼎盛起来。
至于赵清真,则继续他的云游之路,怀揣那枚需炼化的邪丹,心中思索的却是更深层的问题:这“瓮中老翁”看似单一事件,但其形成所需的长久岁月与特定条件,以及那丝被窃取的、微弱却纯正的“镇元”法印气息,是否预示着这片土地上,还有更多类似因人心贪嗔、岁月积淀而生的邪祟,在悄然滋生呢?
他的脚步,再次迈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