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拿捏尺度
第八十五章 拿捏尺度 (第2/2页)等着吃饺子的时候,梁石头问几家查伙承包砖场的事,黄士魁便学说了翻车的经过。艾育梅说:“这叫出师不利,不行就抓紧撤股吧,其实一开始就不同意入股,横扒竖挡也没拦住。”黄士魁锁着眉头说:“翻车这事出的可悬乎,这是翻到靠山这一侧,要是翻下靠坡那一边就惨了。”
梁石头明确表示不应该入这个股,然后一条一条帮父亲分析成破利害:“首先,咱别贪图那挣钱的大买卖,好事不会轻易落在咱头上。好容易变成了万元户,就怕连本上仓一夜变穷。其次,我怕那是个坑,跳进去就翻不出来了。办大砖场和烧马蹄窑是两回事儿,不是一般人能整得了的。为啥烧出的砖出核桃酥,是制砖机老化?还是管理不当?还是土质不合格?真正的原因你们都整清楚了吗?如果质量问题解决不了,赔钱是肯定的。还有,管理砖厂不容易,为几家出力效劳不值得。你们几个就你认干,就你还懂点儿门道,管理生产一线就指你呢,那你得操多少心哪,犯得上嘛?”
成玉和艾育梅都说石头分析的在理儿,黄士魁陷入了沉思,内心打起了退堂鼓。艾育梅说:“石头掰开皮儿说馅地跟你讲,你还不醒腔?现在还没生产,退股还来得及。”石头说:“爹,这次你听我一回,马上借由子撤股,就说我上学钱不够,结婚、找工作都得用钱。”
福原砖厂安装机器设备时,黄士魁突然宣布撤股,那三家劝了半天也没用。没过几日,公冶平就把黄士魁先期的入股钱都退了回来。黄士魁回家说:“我退完股,提醒他们也早些抽身,最好将制砖机转手卖给其它承包人,可他们都不同意,非要试一试不可。”艾育梅说:“你可真行,连祖坟都哭不过来,还有心思给人家哭烂尸岗子。你有功夫,给石头张罗婚事,先找先生给摘个日子。”
黄士魁去求公冶山选黄道吉日,公冶山捋着山羊胡子笑呵呵地问:“想在什么时节操办?”黄士魁说:“最好是挂锄时节,一来是石头放暑假,二来也是农闲时候。”卜灵芝说:“给魁子好好看看,用点儿心。”公冶山根据一对准新人的生日时辰一阵掐算,最后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了七夕,颤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须,说道:“七夕是中国传统的情人节,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这个日子宜嫁娶、祈福、迁徙、入宅,而且与两小孩的生日相合……”
看完日子,黄士魁催促石头和金玲去乡政府领结婚证。梁石头用自行车驮着金玲去了一趟福原乡,办完结婚证,又在照相馆照了两张合影。从照相馆出来,梁石头说:“那摄影师傅摆弄咱位置姿势时,我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好像笑的也僵硬。”金玲就笑话他:“担心个啥呢,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了。”说话时,自行车轮在砂石路上摇摆起来,吓得金玲死死抱住石头的腰:“呀呀,稳当点儿,要摔了!”梁石头笑嘻嘻回头看时,自行车晃得更厉害了,金玲就用拳头轻砸他后背,笑话他车技不行。
黄士魁原打算在老宅操办婚事,可石头却主张把典礼放在三道梁子镇酒店。“啥?上酒店办酒席?”艾育梅有几分惊讶,“这在长青村还是第一份,咱起这个头儿好吗?能不能让人说咱瘦驴拉硬屎呀?”不等石头反驳,黄士魁却笑了:“上酒店办酒席也正常,从花销看,也浪费不多少,而且不用杀猪弄景了。再说,彩礼咱才给七千,别人家都一万多了。总体上咱也没多花。这事儿不用纠结了,就按石头的意思办。”
于是爷俩儿分工,提前筹备起来。梁石头在三道梁子镇预定了酒店和司仪主持人,那主持人正是高中的同桌荀隐。黄士魁又给金玲过六千二百元礼金,让石头和金玲一起按照自己的心愿买东西。并找人帮忙,把老宅西屋粉刷一新。待炕柜立柜布置完毕,小两口去三道梁子镇上订购了电器,又去了一趟三姓古城买了结婚所需的相关物品。金玲替石头相中一双皮鞋,试穿时,问石头:“穿着舒不舒服?”梁石头说:“样式不错,就是有点儿板脚。”金玲说:“新鞋都这样,不挤脚就行,穿一穿就好了。”
放暑假,双棒儿女几乎脚前脚后进了家门。放下东西,梁石头询问砖厂经营情况,黄士魁庆幸地说:“多亏撤股及时,不然可闹死心了。那砖厂第一批红砖烧制出来仍不合格,又接连烧了几窑,依然有一部分成品砖有核桃酥裂纹,直到这时才发觉还是土质的问题。你穆叔在小孤山找到合适的土质,不惜舍近求远雇车往砖场运土。核桃酥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制砖成本却大大增加了,投入越来越多,始终不见回头钱。黄老驴是后入股的,撵了瘸驴,死的心都有了。”梁石头说:“看来,我的分析判断都是正确的。”
晴日行天,熏风隐树,梁石头一身灰色中山装出现在大门街上,几只鸭子正悠闲地在路旁草里觅食。他提着兜子,出了院门,大青狗摇晃着尾巴颠颠地跟出来。他把狗撵回去,沿着大门街往东走,愉悦的心仿佛金丝的刺绣被阳光照亮了一样。他带给金家两样水果,还有给金玲特意买的一个蝴蝶发卡、一双薄款花边蕾丝红手套和一件粉色半袖衬衫。金玲满心欢喜地试戴了发卡和手套,试穿衬衫时,孟令春说:“石头挺会买东西,小玲你穿这件衣服挺适称,穿出去肯定打人儿。”金玲收了礼物,忽然说:“走,我领你去东荒看看。”梁石头说:“咋?地还荒吗?”金玲笑着摇头:“不荒,地都挂锄了。我是领你看一个荒坡,那可美了。”说完,掀开里屋用曲别针和糖纸叠的门帘,催促道:“走,快点儿。”
东荒坡子离渡口的戗子不远,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大自然的馈赠没有一点儿雕琢的痕迹,焦绿焦绿的草坡上到处点缀着鲜花,一朵又一朵绵延向远处。那细密的草丛之中托起淡青的、素白的、金黄的、粉红的花朵,有的如同小小的向日葵,有的好似一柄柄伞帽,有的宛如乐人的喇叭,有的半隐在草丛之中仿佛是谁提来的小灯笼。平凡的人渴望不平凡的事物,单调的岁月需要美的色彩。如此美丽的地方,难道都是为了这一对即将步入婚姻的有情人准备的么?
金玲穿着新买的粉色半袖衬衫显得特别精神,一脸欣喜地观看打碗花、鸡冠子花、马莲花,还有叫不上名的色彩缤纷的小花,然后采了一束红艳艳的野百合,索性坐在芬芳的草丛之中,那纷丝绸衫在绿草地的映衬下显得特别鲜艳。她看了一会不远处几只飞舞的蝴蝶,将那束小伞似的花朵捧在胸前忘情地吻着。梁石头站在她面前,忽然说:“我曾以这花朵为题写过一首诗,我给你叨咕叨咕,就算是给你的礼物。”金玲依偎着他,静静地听他吟咏:
美丽的野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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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金玲说:“你真随你家大娘!”梁石头又问:“咋讲?”金玲说:“有才呗!咱头一悠提亲没成,我以为咱俩的事彻底歇菜了,没想到会出现戏剧性的变化,终于心想事成了。你说咱是不是有缘?”梁石头说:“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说着就把金玲摆弄草叶的手抓住了,歪着头恳求说:“你看咱都要拜堂成亲了,让我亲一个呗。”金玲捂着脸羞答答地笑:“没个正型,别急,等拜堂成亲的时候……”梁石头忙说:“证都领了,咱是合法夫妻了。”刚要亲一口,金玲推开他:“别这样,想让人看见。”梁石头往四外看了看:“戗子离咱这么远,有人也看不见。”
四野一片静谧,不远处的一朵打碗花似乎动了一下。梁石头感受着金玲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身上的温馨气息,心就跳得厉害了。他把金玲拥倒在草丛之中,央求道:“你是我未婚妻,就让我稀罕稀罕嘛!”金玲胸脯在剧烈地起伏,整个身体在颤抖,梁石头的嘴唇凑过来,她本能地一歪头,看见那寥廓的天穹里有一片白云正在缓缓移动。
大地更加宁静了,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梁石头喘着粗气试图去解金玲的粉衫扣子,一颗,两颗,三颗……“哞——”一声牛叫从不远处传来,梁石头猛地坐了起来,抑制着呯呯乱跳的心,向不远处一看,一头牛正在悠闲地吃草。他闭上眼睛,用手摩挲着胸脯:“妈呀,吓死我了!”金玲也坐起来,笑着骂道:“瞧你那小胆儿,一声牛叫倒把你吓成这样!”不一会儿,两个人都恢复了常态。金玲一边系扣子一边说:“做人做事得有分寸尺度,不拿捏好就会乱了根本。结婚日期就快到了,急也得等……”梁石头轻轻拍打一下自己的脸:“妈的,我今天是中了什么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