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指点迷津
第八十二章 指点迷津 (第1/2页)梁石头通过三姑夫帮忙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在奇谭市煤矿一井当井下电工,巡查巷道电缆,维护防爆设备,一干就是半年多,那一纸正式工合同始终没有落实。尽管内心焦急,却毫无改变命运的办法,只能继续等待时机。期间,有绞车女工暗送秋波,他佯装不知;有工友给他介绍对象,也都婉言谢绝。
过了元旦,葛美芳又来信了,告诉了放寒假的具体日期,期盼能在放假前见一面。他盼到腊八,向分管安全生产的副井长请了两天假,乘坐火车去了楠城。可他冒着股股寒流到学校一看,校园空荡荡的,一个学生都没有。他询问更夫,更夫告诉他,学校提前两天放假了。他情绪失落地走回到火车站,买了回程的车票,等候半夜的车次。他把长绒棉帽捧在怀里,无聊地环顾旅客零星的站内时,突然发现检票口旁边的留言黑板上有三个大字:老粮台。他忙起身前去辨认,确定那是葛美芳留下的字迹。
从楠城回来,他听到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平日里与他一起下井作业的工友小许出了事故。这小许下井去维护机电设备,刚走到井底车场,一挂矿车从斜坡上疾奔下来,冲出弯道,瞬间就把小许撞到了岩壁上,活生生挤成了肉饼。他闻听这个消息,无数次设想,如果自己不请假脱岗,一定会和小许一起当班,会不会也在这次跑车事故中一命呜呼呢?越想越后怕,觉得井下的工作太危险了,这个临时的差事也没啥可留恋的,于是在春节放假之前,毅然辞去了矿上的工作。
梁石头回了乡下时,妹妹已经从三江师范学院放假回来了。成玉闻听二哥辞去了矿上的工作,不禁为二哥的恋情担忧,母亲也认为石头和葛美芳成的希望很小。成玉说她在学校处了对象,男方家是三姓县城朝阳的,父母就问人长的咋样人品如何,成玉说男朋友人品挺好,就是个头不算太高,不到一米七,父母就期盼着女儿能早日把对象领家来。
梁石头内心纠结很长时间,一直快到小暑季节,才把辞职的事写信告知了葛美芳,不久就接到了女友寄到乡下的回信。
代岩:
我从春节过后就在三姓县人民医院实习。等实习结束,会去母亲给安排的县商业医院当护士。我与家里说了我俩的事,家里反对我俩继续交往,我很苦恼,也很无奈。考虑目前的处境,我只能选择分手。忘了我吧,谢谢你对我的爱惜和牵挂!
美芳
梁石头料想到会有现在这个结果,却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喃喃道:“让我忘了她,我咋能做到呢?”母亲轻叹一声说:“再完美的爱情也经不住严酷的考验,人得学会面对现实。你们注定有缘无分,凡事都得往开了想。”然而,这封信对梁石头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挨到晚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躲在被窝里,任泪水泛滥。他的心情就像薄冰下的寒水,一宿就长出了一层毛茬儿。
一连几天,他脑海中总是挥不去葛美芳的影子,横七竖八的思念如一团乱麻凌乱不堪。他没心思吃饭,不愿意说话,甚至整夜失眠。父母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非常心疼。
艾育花来老宅串门儿,见石头头朝里趴在北炕,眼睛红肿,面容憔悴,就问二外甥这是咋的了,艾育梅说他对象黄了,艾育花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知道失恋的滋味,那份痛苦也不比你少。当年,我和知青富久处对象,我俩也非常相爱,他为了上大学,也舍弃了我。真是爱有多深,分手的痛就有多深。痛苦归痛苦,那有啥办法,不还得活着嘛。石头,走,跟老姨走,让我公公再给你指点指点。”说着,强行把昏头涨脑的梁石头从炕上拉起来。
公冶山家园子里有两棵东北李子树,嘟嘟噜噜的李子压弯了枝丫,串串缀挂,累累堆叠,在午后温暖明媚的阳光映照下直晃人眼目。卜灵芝端着个小盔在那树下摘李子,公冶山在院里拄着拐杖晒太阳。一看见石头,公冶山就惊讶地说;“这石头咋了?面色这么难看,没精打采的,好像熬了好几宿似的。”艾育花说:“爹,石头对象处黄了,他失眠窝火呢,你给他好好看看,看他婚姻如何。”说着给公爹使了个眼色,公冶山会意地“哦”一声:“大丈夫何患无妻,愁啥?”起身一边回屋一边说,“走吧,屋里坐。”
到了东屋,公冶山把拐杖立在炕稍墙边,上炕坐在炕柜前,把面前的炕桌往里面挪了挪,招呼梁石头坐在了炕梢光溜溜的炕沿上。他捋了捋山羊胡子,沉吟了半晌,才侧头对梁石头说:“我以前说过,你是先成家后立业。我也说过,你落不了农村,早晚能出去。”梁石头说:“可我现在一无所有,连对象都处不成。”公冶山说:“对象不成,那是缘分不到,该来的总会来的。”艾育花说:“爹,你看石头将来婚姻顺不顺利,给好好看看。”
公冶山呵呵笑了,又捋了捋山羊胡子,稍作沉吟,慢条斯理地说道:“他奶奶上次来时,我就说过,石头的婚姻总体顺利,但有波折。”艾育花替石头追问:“怎么个波折?”公冶山说:“得黄一两次才能成,如果处第一个就成,应该是过不长,不是离就是亡。”艾育花啧啧两声:“石头你听听,原来这都是命里该着要经历些波折。”转头又对公爹说,“爹,那你给看看他将来能说个啥样的媳妇。”公冶山闭目沉思了一下,然后半睁着眼睛说道:“将来陪伴他的是个本分善良的好女子,会过日子,有旺夫相,应该比他岁数小。”梁石头却说:“除了我的初恋女友,恐怕别的女子入不了我的心了。”
卜灵芝端着装满李子的盔子回屋,听了这话,呦呦感叹:“这孩子,可太痴情了!”把盔子放在了炕桌上,让石头吃李子,石头却没胃口。艾育花说:“这李子黄绿黄绿的,看颜色像是没熟。”卜灵芝说:“熟了,我尝过了,很甜的。”公冶山又看了两眼梁石头,指着盔子里的李子说:“这是东北李子,早熟品种,看起来都诱人。”稍作停顿,让石头只选一个放桌子上,艾育花提示说:“选浮头儿最大的那个。”梁石头随意选了一个,拿起来放在了桌角。公冶山也选了一个,也放在了桌角,指点着问:“你看这两个李子有啥不同吗?”
梁石头不知这老先生是何意,就认真看了看,摇头回答:“没有太大差别。”公冶山问:“哪个更好?”梁石头又端详了一下:“说不清哪个更好。”公冶山说:“人看事物,往往都凭外观第一印象,都想得到自己最喜欢的。”说完,让石头把他自己选的那一个吃了,梁石头轻轻捏起来,顾不得清洗,撩起衣角擦了擦,就整个塞进嘴里。公冶山盯着问道:“滋味如何?是不是九分甜一分酸?”梁石头回味一阵,点头说道:“好吃,好解馋,是甜里带着酸。”
公冶山把自己选的那个李子掰开,递给石头:“再尝尝我给你选的这颗。”梁石头接过,这次他细细品尝起来:“一嚼,感觉肉软乎乎汁甜滋滋味香浓浓的,再一嚼,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夹口的酸涩冲到了鼻腔里。”公冶山问:“如果让你只选一颗,你选哪个?”梁石头不假思索地说:“哪个都行,都一样。”公冶山狡黠地笑了:“选择对象也是一样,你细品。”
梁石头忽然醒悟:“您是在用李子点化我呀?”公冶山继续拿李子说事:“这个盔子好比一个尘世,这些李子就好比鲜活的众生。任何两个李子,都有相遇的可能,也有分离的可能。人也是如此,谁跟谁走到一起都没有必然的理论根据。缘分这个东西,成也是它,不成也是它,都是偶然造成的必然。难说哪个一定是你的,也难说哪个不是你的。失去的不属于你,得到的才应该珍惜。婚恋讲究机缘巧合,就像老话说的那样,缘分来了莫撒手,缘分尽了莫强求。值得你爱的,你就拼命去爱;不值得你爱的,你就趁早收手。”
艾育花把二外甥送到大门口,嘱咐道:“记着,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放弃自己。”梁石头点点头:“知道,人是为希望活着的,到啥时都不能没有希望。”艾育花笑了,拍拍外甥肩膀:“这就对了!”
艾育花回屋笑问公爹,“爹你说石头处对象有波折,还黄一两次,这些都是根据啥说的?”公冶山眯眯着眼睛说道:“难道不是吗?他这第一个对象没处成不是明摆着嘛!”艾育花哦一声又追问:“那你说他将来娶的媳妇是个本分善良的好女子,说有旺夫相,还说应该比他岁数小,真是他命里带来的吗。”公冶山又捋了捋山羊胡子,笑了:“以他现在的年龄,同龄的女子大都出嫁,要想找个好的只能找岁数小的了。”艾育花十分佩服地笑了:“爹,你真是神算呐!”
公冶山的一番点拨,让梁石头心里亮了一道缝儿,他回家足足睡了一下午,至晚饭时才被母亲叫起来。见石头情绪稍有好转,黄士魁和艾育梅也少了一份担忧。秦黑牛和李琴来老宅串门儿,议论起石头的婚事来,虑念村里是否有相当的姑娘。艾育梅忽然说:“我看好一个闺女,是根本人家,是个会过日子的。”李琴问相中了谁,艾育梅说是金玲。
一听此言,梁石头眼前一亮,想起哪个不寻常的风雪夜,内心竟有了一股温暖的感觉。李琴说:“那丫头好是好,就是有点厉害。”秦黑牛却说:“厉害怕啥,又不是不说理。”艾育梅根问石头:“如果有心思,咱就托人问问。”梁石头说:“问也怕是白问,以前我听她爸说过,想让他闺女脱离农村,还四处让城里的亲戚给帮着物色对象。”秦黑牛说:“想脱离农村哪有那么容易。”李琴说:“听说,三姓城她书霞姑给介绍一个,处了不长时间那丫头就不处了,让他爸多要彩礼别黄了。”艾育梅说:“一家女百家求,不问咋知道结果。”黄士魁说:“等三怪来,让他给问问。”
没几日,黄三怪又来串门儿,进屋就问:“大哥,还记得鲍福仁吧?就那个黑眼皮。”黄士魁说:“当然记得,怎么提起他呢?”黄三怪说:“他犯事儿了!他当年将民兵训练后没有用完的弹药收藏在自己平房的家中,藏匿了好些年,前不久让人点炮,被警方查获。三姓县法院以非法私藏弹药罪判他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黄士魁说:“那可是他应得的下场。”接着就说了要和金书山联姻的想法,“这两边都是你亲戚,当中间人非你莫属。不管能不能和金家嘎成亲家,都得尝试一下。”
黄三怪受到委托,直接去了金书山家,很快就回了话:“眼下看,成的希望不大。老金姐夫说,确实也看好了石头,但还想往城里找婆家。老孟大姐说,两家也属近亲,有些顾虑。”艾育梅说:“那近亲已经四代了,是可以结婚的。”黄士魁说:“不同意就算了,说明缘分不到。”梁石头有些不甘心:“三叔能不能给金玲传个话,我俩单独谈谈。”黄三怪说:“先别,可不能隔锅台上炕,不跟家长打好招呼,把闺女约出来不好,先放一放吧。”艾育梅说:“要不,我去找找镇党委齐书记,看看能不能办个代课老师。”黄三怪说:“这是个出路,在农村教学其实挺美。”
当天,艾育梅去了一趟福原乡,找到乡党委书记办公室,敲开门一看,迎接她的却是个陌生的梳着齐耳短发的圆脸女人,问她:“我找齐二克,齐兢书记。”那圆脸女人说:“他调走了,调到三江日报社了。”又问:“多暂调走的,咋没听说呢?”那圆脸女人说:“我俩是前天交接的。”从公社大院出来,艾育梅对没有早来找老同学多少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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