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跟着自己的心走
第八十章 跟着自己的心走 (第1/2页)从奇潭市到楠城县不足二百里,大多选择坐火车出行。绿皮火车像一截辘辘饥肠,咣当了两个半小时方才到达。当梁石头一身灰色中山装出现在楠城火车站站前广场时,迎接他的却是满天的阴云,虽望不见斜阳,甚至明显感觉到微风有几分冷清,却丝毫不影响他即将见到初恋女友的激动心情。向路人询问了卫校的方向,在附近寻了一家面馆,要了一碗打卤面,并再一次确定卫校的具体位置。
出了面馆,他沿着街边匆匆穿过两个十字路口,路过影剧院,一时腚门淤堵,发现旁边有一个独立的公共卫生间,就急急地跑进男厕。他在水泥蹲位上蹲了好长时间也没解决问题,暗暗寻思,怎么会大肠干燥了呢?也许是内里有火吧?他屏住呼吸,气沉丹田,不断向下用力,默默坚持着。一抬眼,忽见对面墙上有一首白粉笔写的打油诗,很多字迹都已模糊不清,只依稀可见“真稀奇”“鱼难养”“鸟可栖”几个字。
他联想了一会儿,不禁会心地笑了。情绪一放松,下体竟也顺畅了,听到掉落黄泥池的噗嗒声,长吁几口气。他从裤兜里掏出手纸,探向身后时,身子努力前倾,万没想到那管金色的钢笔会滑出上衣上兜盖,还没等塞回去就掉进深深的黄汤里。他眼睁睁看着那信物慢慢沉没无踪,却束手无策。他恼恨自己喇忽,后悔不该把它别在上衣兜里。从厕所出来,肚子算是如作了,可心里却不自在。他甚至疑心,遗失了信物,会不会是冥冥中的什么预兆。在陌生的大街赶路,他开始安慰自己,这信物毕竟是一件商品,是商品就能找到同款……
一走进卫生中专绿树掩映的校园,他就稍稍松了一口气。向一个胖乎乎的女生打听到葛美芳所在的西楼女寝,怀着一丝忐忑去轻敲213号屋门。门开时,他眼前不禁一亮,站在眼前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葛美芳用几分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他有几分慌乱,心跳似乎也加快了。同寝室的三个女生纷纷探看,一阵嘻哈。葛美芳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三姓农中的同班同学梁代岩。”梁石头有礼貌地打了招呼:“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三个女生一阵嘻哈叽喳:
“挺会说话的嘛!”
“这就是你说的才子?”
“有点儿腼腆,都出汗喽!”
梁石头觉得这三个同寝室女生就像三丛烤人的火苗,刚在葛美芳的下铺坐下,就被葛美芳叫了出去。
两个人并肩出了校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路过影剧院时,梁石头目光又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公共卫生间,又暗暗惋惜掉落的信物。他去买了两张《庐山恋》电影票,把葛美芳领进影院里。
电影已开演多时,观众并不很多,他俩挨着坐在了前面第一横排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影,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不时轻声软语。葛美芳说:“这影片我和女同学一起来看过,主演是张瑜和郭凯敏,男女主角的恋爱过程很浪漫,也很曲折。”梁石头问:“那后来他俩成没成?”葛美芳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梁石头说:“那结局很好,令人羡慕。”这时银幕上出现了一场吻戏,吸引住了观众的目光,后面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忽哨。看见银幕上周筠亲吻耿桦脸颊的画面,梁石头一时也血脉贲张了,他偷看葛美芳,那一脸的羞涩煞是喜人。
影片越来越精彩,他却看了个胡乱半片,他的注意力时常投放在身旁这个恋人身上。看见葛美芳的纤纤右手正搭在扶手上,壮着胆子悄悄移动左手去触摸,在握住的一瞬间,那种柔嫩无骨的美妙感觉让他彻底沦陷了。感觉那玉手要假意抽回,他就紧紧攥着,温暖的手心似乎出了汗。葛美芳不再试图挣脱,呼吸却急促起来,不停地咬着嘴唇。梁代岩觉得,自己握住的分明是上天赐予的最奇妙的宝物。
银幕上的故事还在继续,他却无心去看了,只顾享受这无比温馨的时刻。过了许久,葛美芳又轻声说话了:“还,还继续看么?”梁石头有些语无伦次:“不,不,不看了。”葛美芳向左右顾盼着说:“屋里好像有点热哈?”梁石头明白她的意思,便说:“那咱出去透透风吧”起身时,仍然牵着她的手,他舍不得松开。葛美芳被他牵着走,发现有个别观众在探头偷看,更觉得脸面火烫。
出了影剧院的大门时,梁石头忽然说:“我想起我们村公冶先生了,他说女人的手柔软无骨是有福气的。”葛美芳问:“我的手有那么柔软么?”梁代岩说:“感觉你手像白茅翎、嫩莲藕、鲜竹笋。”葛美芳问:“想一直这么牵着吗?”梁代岩一笑:“想,牵一辈子。”
葛美芳望望阴沉的天空,有几分抱怨地说:“下小雨了,赶这么个天气。”梁石头却说:“下小雨挺好的,这雨丝把天和地连在了一起。”葛美芳回看他一眼,夸了一句:“你真会联想,说得真好!”梁石头又补充一句:“只要心情好,啥啥都是美好的。”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逛街荡路,任凭小雨点点轻扬滴滴漫落。葛美芳的秀发沾染了雨水,如同花叶上的露珠,梁石头忽然觉得她的美更多了一份灵气。两人一直沿着街边走,直到夜色低垂,不知不觉走到了住宅区的尽头,折返回来时,进了一条胡同,到了一块三角地带的房山砖墙下。葛美芳靠着墙面,问道:“是雨不下了?还是雨被这墙挡住了?”梁石头向空中伸出手,感受了一下,说道:“雨好像真不下了。”说完就拉着手面对面地看着,抑制着怦怦乱跳的心。葛美芳被看得更难为情,羞答答地低着头。
“就愿意看你,越看越想看!”
“我有那么好看么?”
“有,对你的喜欢发自我的内心。”
“你都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高雅秀气,喜欢你的聪明伶俐,特别喜欢你的羞涩温存,总之是喜欢你的一切……”
葛美芳只顾羞羞地笑着,沉默如谜。梁石头难耐亲近的欲望,把她揽在怀里,试图去亲她的嘴唇,她却把头扭向一边,梁石头的嘴唇就追寻过去,她把头又转向了另一边,如此往复逗弄几次,就索性把她的头抱住,深深地吻了一下。耳鬓厮磨时,感受着温馨的呼吸、酥胸的起伏、柔身的微微颤栗,更觉无比销魂。梁石头忽然想起厕所墙上那首极俗的打油诗来,手就不自觉地顺着她的后背缓缓向下移动,更加难以控制蠢蠢欲动的企图。葛美芳一边扭动腰身一边哆嗦着嘴唇抗拒:“不,不,不……”梁石头努力克制着不再任性,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酥了。
从楠城回到奇谭市,梁石头跟奶奶学说了见对象的经过,那细节把奶奶吸引住了。春心拍着大腿连连说:“真好真好,有对象真好。一定要好好处着,往成了处。”梁石头却还是忧虑:“我内心真的很喜欢她,好像冥冥之中我来这世上就为了见她似的。可是,我不小心把她给我的信物丢了,这能不能是什么预兆?”春心宽慰道:“别多想了,是缘分棒打不散,不是缘分捆一起也难成。”嘱咐他,“等再去三姓城,赶紧再买个同样的钢笔补上……”又小住几日,梁石头才告别了奶奶,回了乡下。
正值芒种时节,园子里的小葱已经卖了,大田地也开了铲。梁石头穿一件浅黄色短袖汗衫,戴一顶草编凉帽,围一条白手巾,扛一把锄头,跟着父亲去铲苞米铲黄豆。每天天刚放亮趁着凉快踩着露水下地,晚上拖着疲惫踏着落日余晖收工。无论天气多么热,蚊子小咬多么烦,从不耽误,也从不叫苦,三遍地还没铲完,胳膊却明显嗮黑了。
烈日下,黄士魁铲地的动作非常麻利,任石头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过。见拉的距离长了,黄士魁就把石头接上来。梁石头直起腰,听着空中一阵悦耳的鸟鸣,一边擦汗一边说:“听,听,叫天子,叫声真好听!”黄士魁笑了:“那不是叫天子子,那是云雀。叫天子是百灵,一飞冲天、掠过好远,还叫声不绝。云雀能忽扇着翅膀,悬停在半空歌唱。”梁石头摇摇头说;“生在农村,对这些竟然不懂,真是缺乏见识。”说完,又和父亲并排抱垄锄田。
当绝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挂锄的时候,梁石头依然跟着父亲下地,到东边那半垧黄豆地拿大草。由于那是一块洼地,且雨水较勤,就显得特别荒。节骨草、兰花菜、刺菜、灰菜一齐疯长,尤其是那水稗草、蓼吊子纷纷钻出封垄的豆秧,展示着他们的存在。若任由这些野草欺秧苗,会影响黄豆产量。此时已经无法用锄头铲去,只能用人工拔除。于是,只好抱垄去薅,薅得手掌手指肚焦黄,如同蜡染的一般。而那一大片洼地里,还有一家三口同样在薅草。两家只相隔一家田,能看清那是金书山、孟令春和他们的女儿金玲。梁石头起身擦汗,看着金玲劳作的身影,就想起和她一起在风雪里迷路、在渡口戗子里留宿的情景来。
当两家横向距离最近时,金书山跨过二十几条封垄,过来和黄士魁搭几句话:“听说石头对象在楠城卫校,处咋样啊,能不能成啊?”黄士魁说:“不见得能成,人家毕业能当护士,咱一个农民不般配呀。”金书山问:“不是说让石头进城嘛?还没着落呀?”黄士魁说:“菜农户口是有了,可工作的事却没啥进展,难办哪。”这时候,传来孟令春的叫声:“别唠啦,都啥时候了,快干活吧。”金书山应一声,摇头笑笑:“你看,唠会儿嗑都盯着,就干活盯架。”说完,回自家地里继续薅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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