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南怀仁造的表
第322章 南怀仁造的表 (第2/2页)不但是真正的坐地虎,更是正儿八经的清廷内务府匠师的传人。
所以,这小孩的手艺得有多高?
看她眼睛又在王齐志脸上瞟,林思成介绍了一下:“这是我老师,大学的老师,不在这一行!”
女人又一惊:“你大学还没毕业?”
“刚毕业,今年读研究生!”
嘴唇嗫动了两下,女人依旧半信半疑。
“看我太年轻,知道你不信。但不骗你,不论是眼力还是手艺,我确实都挺高。”
看林思成一本正经,女人又想笑,觉得不合适,又抿住了嘴。
王齐志和赵修能对视了一眼:林思成向来是能谦虚就谦虚,能低调就低调,什么时候这么自夸过?
看来是找到正主了。
不对,说准确点:应该是找对地方了。
这座千金庐,要么和马山有关系,要么和那个设套的女人有关系。特别是眼前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直接关联人。
不然林思成不会这么认真,这么用力。
暗忖间,林思成左右看了看。
中间是三排工位,左右两边是仪器室,前后两边摆着立架,上面摆满了物件。
或银或铜,锃铜锃锡,或错金、或鎏银,或是残器,或是修复好的物件,或是只补了一半。
林思成大致一瞅,然后回过头,看着店长:“你是李师傅的大弟子?”
杨新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看了看他的手,林思成又指一指:“那樽错金花银菩萨立像是你补的,但没学到家:锤揲手艺只是一般,纹饰呆板,线条散乱,狗啃了似的。
错银和鎏金的手艺更差:原器金箔只有半毫(0.15毫米)你虽然能锤到那么薄,却嵌不到那么稳,那么平。
没办法,就只能偷机取巧:加深阴槽,加厚金箔,足足厚了三倍。怕客户发现,你又调稠金汞齐,准备用金漆封住痕迹。但火候没掌握好,水银渗进了胎体里,东西算是废了……”
林思成又笑了笑:“赔了不少钱吧?”
杨新咬着牙,剜了林思成一眼,又四处乱瞅。
如果不是店里的人讲,这小子哪能知道这么清楚?
但见了鬼了:除了师父,连老板都不知道,这些狗日的是咋知道的?
冯世宗和李建生却又惊又疑。
合作这么多年,李建生瞒谁都不可能瞒他。只是念在杨新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冯世宗就没有过问。
他们敢保证,这件事就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就算他们提起的时候,被人偷听到,但至多也就知道这东西被杨新补坏了,绝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偷机取巧,刻深阴槽,加厚金箔……
水银过量,金汞齐的温度过低,水银渗进了银胎里……
关键的是,这小子就远远的这么瞅了一眼,连手都没上。感觉就像是,他亲眼看着杨新补坏的?
两人正惊疑不定,林思成指着一件铜胎画珐琅花觚。刚要说什么,他咦的一声
走近了点瞅了两眼,林思成一脸古怪:“怪不得?”
“这是广珐琅,产自广州,清中时专供十三行向外国出口。釉料中含砷,显色更艳,但含锌量极少,所以更硬,延展度较差。”
“李师傅不知情,也可能是没看出来,当成官作(官用,区别于御用)珐琅修补,结果不但没修好,反而烧崩掉了好大一块,而且直接崩到了胎底。”
“而这一件从胎到面,整整有七层釉,可惜李师傅手艺没学到家,只能补三层。那怎么办?”
林思成笑了一下:“跟徒弟一样,偷机取巧:在铜胎上又垫了一层铜胎,但没掌握好尺寸,垫的太厚,所以只能补两层釉,不然就会凸出来。
但李师傅,我说句实话:能补这种东西的顾客,眼力差不到哪里,你想这样瞒过去,估计有点悬……”
脸上的肉不停的抽,嘴唇直哆嗦,话还没说完,李建生一声暴吼:“你他妈放屁……”
冯世宗却跟呆住了一样:怪不得李建生早都补好了,让他交货,他却一直推脱,原来是怕露馅?
不对……自己都不知道,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而且还知道,李建生的手艺,顶多只能补三层?
但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都不能再让说下去了。
冯世宗眼神一冷,刚要说什么,女人眯了眯眼。
他心里一跳,乖乖的闭上了嘴。
女人看着林思成,饶有兴趣:“还有没有?”
“有倒是有,但不能再说了,不然今天怕是走不出这个门。”
林思成笑着回了一句,又指了指一件清代的铜鎏银累金珠马鞍:“补的好的也有,比如这一件,用的是明代的控温炸珠工艺,金珠极匀,零点三的珠子,误差不超过零点零一……”
“焊粉配的也好,焊的更好:金珠间的空隙一般大小,三层珠网间呈旋螺仪结构,比原器更稳定……”
稍一顿,林思成看了看工位,男女十来位,全都仰着脖子看戏。
扫了一圈,他冲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笑了笑:“师傅手艺不错,比起你师父都不差,比你大师兄更是高出好大一截……”
稍一顿,看了看他手底下的鎏金器,林思成“咦”的一声,“不大对,看你手底下炸珠累珠的手艺,好像比你师父都还要强一点……哈哈,藏活了?看来你也知道,在这地方永远都出不了头,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地方?”
冯世宗和李建生的脸都绿了:他们还能不知道,吴泉的手艺比杨新要高好大一截?
但干这一行,不是手艺高就能挑大梁,要忠心,更要嘴严。
到这一步,他们再没有半点怀疑:这小杂种不但眼力高,手艺更高。
没眼力,看不出这几件东西坏在哪里。没手艺,不可能只是远远的瞄几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补的,怎么修的,又是怎么偷机取巧的。
但这只是其次,关键的是心更狠:你当他只是为了抢客户吗?
他是明着告诉任丹华:这地方不是太靠谱,你得擦亮眼睛。
如果丢了这女人的生意,千金庐的收入至少降三成……
所以一点儿都不夸张:要不是任丹华在这儿,冯世宗和李建生能当场提把刀,把林思成攮死在这里。
但别说动,他们连句狠话都不敢说。因为女人不但是客户,还是半个老板。不然就凭李建生的手艺,这儿的生意做不到这么大。
而黄了生意,散伙只是其次,重点在于这女人一旦狠下心来,下手更毒。
就这十来分钟的功夫,她不止一次用眼神威胁冯世宗物李建生:乖乖闭上你们的嘴,让他说完……
“看来手艺确实挺好,眼力更好!”
女人点点头,“能不能问一下,师承哪一家?”
林思成答的干净利落:“赵老太太!”
任丹华愣了一下,勾了勾嘴角。
圈子就这么大,扒散头能称得上手艺拔尖的说少不少,但也没多到哪里去。只要是干杵头这一行的,心里基本都有数。
赵老太太手艺是高,但精的只是瓷。再是活成了人精,再是触类旁通,也绝对没有到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不需要上手,就能知道那是一樽广珐琅的程度。
甚至于,像是透视眼一样,能看出李建生崩坏了原釉,补了一层胎,只补了两层釉?
再说了,他要真的师承赵老太太,老太太有什么必要让两个孙子改换门庭?
但女人没点破,示意了一下:“黄货呢?”
冯世宗和李建生一个万不情愿,却又不敢不听。两人暗暗咬着牙,又给杨新使了个眼色。
杨新没敢吱声,乖乖的开了保险柜,拿出一只拳头大的小盒。
女人接过来,又往前一递。
林思成没半点避讳,直接接了过来。
入手很沉,无花无纹,但通体莹润,白中带点微黄。
象牙?
啧,连装东西的盒子都是正儿儿经的内务府牙器,里面装的东西得有多珍贵。
暗暗转念,林思成顺手一揭:一块怀表!
黄金质地的外壳,黄金质地的芝麻链,金胎上的画着一幅三多图:桃、石榴、佛手。
但保存的不怎么好,釉面的颜色基本褪尽,只能勉强看出原图的轮阔。
包括金壳和金链也一样:颜色发乌,不复光彩。
林思成瞅了瞅,心中泛起几丝狐疑:确实是一件生坑货,但绝没有半年那么短,挖出来少说也有两三年。
而且这样的东西,至少也是皇贵妃一级,更有可能是皇帝或是皇后,不可能埋到普通妃嫔的墓里。
更关键的是锈层和腐蚀机制:只有弱酸环境下,珐琅才会退色。如果是弱碱环境,不管是十层釉还是八层釉,早脱完了。
所以,和慕陵,和马山盗的那座墓没什么关系。
暗暗转念,林思成的揭盖表盖,随后,他先是一怔,然后心脏止不住的一跳。
表针中间有一行字母:FerdinandVERBIEST!
如果拼读出来:这是康熙时钦天监、太常寺卿、通仪大夫、康熙的数学和科学老师、清代著名的科学家、天文学家、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的英文名字。
哈哈……南怀仁造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