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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尾随

8 尾随 (第1/2页)

沈听肆止步在最后的青石台阶上,黑眸盯着她,然后继续拾步上前。
  
  灰白的僧袍垂落在她的眼前,还不待欣喜开口求助,青年徐徐如雪的声线将她打断。
  
  “檀越,寺院往北,有一处被冻住的湖泊,那里早已经开放给香客了。”
  
  他居高临下地立在她的面前,黑睫覆下,目光温柔地说道,似没有看出她浑身落魄。
  
  谢观怜闻言险些哈出声。
  
  他说什么?
  
  她趴在地上是为了玩雪?
  
  他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谢观怜无言地抬起头,本就没戴稳的帷帽从单螺髻上滑落在松软的白雪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脸庞,眼眶都沁出了微红的水色,透出可怜之意。
  
  “不是玩雪,是我的帕子刚才不慎被风吹走了,本想取帕子,结果起身踩滑了,是从上面滚下来的。”
  
  “原是如此。”他眼底露出了之色,旋即又慢条斯理地问:“后山寻常无人,不知檀越是要去作何?”
  
  不将她扶起来,反而问这些。
  
  谢观怜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但他生得委实不像那等皮相慈悲,心肠漆黑的伪善之人。
  
  她只当他是还没有想起,双手撑在雪上,冰凉的雪让眼眶中的热泪坠在睫羽上,冷得嘴唇发白:“其实我是来寻法师的,但刚才没有找到人,正准备下山的。”
  
  “寻我?”他睨她明显的暗示,侧目拾起一旁的枯木棍递过去。
  
  谢观怜看着近在眼前的木棍,心中虽失落他没有用手扶,但好歹比方才冷眼看要好多了。
  
  她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指,攥住木棍勉强起身,对他扬起苍白羸弱地笑:“多谢法师,其实我来寻法师是又有不懂之处,以为你会在这里,所以便来了。”
  
  沈听肆淡笑:“刚才在小塔与人讲佛。”
  
  “原是如此。”她适当地露出了然,旋即羞赧地垂下头,小声道:“我还以为法师今日也在山上呢。”
  
  他没说什么,见她站得艰难,将木棍递过去。
  
  谢观怜接过来感激地看他一眼,泛红的眼尾沾着一点雾气的湿润,抿唇的笑意朦胧得不真切,如同藏在一轮弯月,勾着人情不自禁想要看得更多。
  
  “还能走路吗?”沈听肆眼睫微垂,如常般冷静克制,只有腔调含着淡淡的柔意。
  
  谢观怜轻咬下唇,摇头。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走,她只是刻意装得严重。
  
  沈听肆见她可怜地摇头,被打湿的碎发贴在眼睫上,乍然一看可怜,但若是看得仔细,便会发现她眼眶上浮起的雾是逼出来的。
  
  他没拆穿,道:“若檀越不介意,前面不远处便是竹林屋舍,里面有药膏,可先搽药后再下山。”
  
  这话正中她的下怀,心中微霁,但面上还要表现出矜持的犹豫:“这样可以吗?”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寡妇,与男子单独相处会遭人非议。
  
  沈听肆淡淡地看着她,薄唇微启欲讲话。
  
  谢观怜怕他顺着说让她下山的话,忙不迭地打断道:“不过我的确走不了路,还是先借用法师贵地,擦了伤再下去罢。”
  
  青年薄唇合上,安静地听她说完,并未说什么,颔首道:“檀越随我来。”
  
  “多谢法师!”谢观怜玉颜舒展,赶紧杵着木棍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竹林走去。
  
  林中布施薄雾,两人如行在林中的鬼魅,缓步下了竹木桥,走进屋内。
  
  屋内无人居住,故而空寂阴冷。
  
  见她裙摆与袖口都是湿的,坐在蒲垫上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沈听肆从里屋搬来铜炉,丢了几块干木引火。
  
  谢观怜身上暖了不少,柔弱不自胜地捧着冻僵的双手,小声道谢。
  
  他将药箱放在她的面前,道:“檀越可先将伤处清理一下,我去伐竹。”
  
  话中之意乃,身上湿的衣裳烤完后,自行离去,不用再等他找他,他很忙。
  
  谢观怜垂下长睫,乖顺点头:“怜娘谢过法师。”
  
  沈听肆见她应下,眉宇舒展,转身拿起一旁的砍刀往外走去,还体贴地顺手将门阖上。
  
  屋内火炉发出啪嗒的声响,坐在蒲垫上的谢观怜垂眸褪下外裳,支着木棍勉强蹒跚过去,将湿漉的大氅挂在木架上。
  
  她又坐回蒲垫上,伸出腿,卷起裙摆与裤腿。
  
  细长的小腿肌肤娇嫩白腻,唯有膝盖上有淤青。
  
  木匣中有不少瓶瓶罐罐,罐身还标注着名字与作用。
  
  她拿出治跌打损伤的药,倒在膝盖上,掌心覆在上面轻轻地揉着,回想刚才所见的画面。
  
  青年眉眼慈悲却手提砍刀,如何看都觉着有几分违和的怪异。
  
  擦完药后,她转眸打量周围,看见墙上的那几副画,撑着木棍走过去,清瘦的手指拂过。
  
  是新的。
  
  她讶然纸张竟是新的,上次没有过多留意,现在细看却发现连墨都是今年的新墨,凑近闻,还能嗅到淡淡的松墨香气。
  
  这副画的真迹她曾经在父亲的书房见过,当时年少对这些很是好奇,想取下来仔细看,结果还没有碰上便被父亲发现,被罚了几板子,所以现在记忆颇深。
  
  这幅画简直与真迹无甚差别,若是再做旧些,恐怕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因为画此画的大师手法精湛巧妙,能模仿之人少之又少,连伪真迹都能卖出高价,这里竟然随意挂了这么多幅。
  
  谢观怜都一一看过了,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过她心下诧异后便失去了兴趣,转身倚趴在矮案上,等着身上的衣裙烤干。
  
  天降暮色,隐约有了几分冬夜的寒意。
  
  青年单手托着细长的竹子,颀长的身形从雾气蔓延的竹林中拾出,将竹树都整齐地堆放在院中。
  
  他低头凝看冻红的指尖,忽而似想起了什么,眼皮微掀,淡淡地眺看阖上的门。
  
  几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人应当已经离开了。
  
  他拾步上台阶,停在门口,屈指敲了几声。
  
  等了半会子,里面没有声音传来,才推门而入。
  
  屋内炉中的火已经灭了,炭火燃至末尾,隐约还有暖意。
  
  沈听肆环视周围,没有看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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