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斩谢谦(五合一)
第二七三章 斩谢谦(五合一) (第1/2页)剑阁之外,洞龙湖水波不兴,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之上那亘古未有的奇景。
那并非单纯的日月星辰移位,也不是简单的风云变色。
随着那金色波纹间隔越来越短的一重重扩散,整个世界,从物理的法则到形而上的概念,都仿佛被浸润到了那金色之中。
天空与大地的界限变得模糊,那天空之上的星河仿佛流淌到了地面上,随着金纹扩散,尘埃与草木都被晕染,透出内里深邃广袤的宇宙奇景。
真正地仿佛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而天空上的星辰不再遵循固有的轨迹运行,而是围绕着一个无形的中心,缓缓地、庄严地旋转着,宛如在拱卫着自世界诞生以来,那唯一的“道”。
“嗡——”
又一道金色的波纹从中心方向荡漾开来,一圈,又一圈,拂过山川,掠过江河,也穿透了附近剑阁驻地的大阵。
在顾芳尘的布置下,剑阁弟子听从阁主宁无珍和“剑圣”宁送君的命令,作为修行者的主力,参与了这场大战。
如今正驻扎在战场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
而此刻,无论是在山峰上休憩,还是在战场上厮杀的所有剑阁弟子,全都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惊讶地仰望着这片正在被重塑的天空。
还有不少修为较高的长老,面色骇然地伸手折下旁边的花草,看到了上面出现的异象。
他们不理解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但那股弥漫在天地间的浩瀚威压,却让他们的道心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仿佛蝼蚁仰望明月,凡人窥见神明。
无论这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今天过后,一切注定天翻地覆!
宁送君站在山巅的最高处,身旁的宁无珍亦是神情凝重。
宁送君的手紧紧握着“连星”的剑柄,他的目光穿过天地之间的距离,死死地盯着那片星河的中心。
“这股力量……已经超越了‘道’的范畴,它在……定义‘道’。”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宁送君,包括其他的修行者,都曾亲眼见过“儒圣”谢谦出手,那言出法随、改天换地的力量,便已是凡人眼中的神迹。
但此刻,天穹之上那股正在重塑世界规则的力量,却比谢谦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更加浩瀚,更加……本源。
谢谦作为一品,固然已经是他们眼中修行者的极限。
但此刻,宁送君所感受到的这股力量,却已经不是修行者所能抵达的程度了。
如果要形容的话,就仿佛,一个画师正在擦去旧的画作,准备重新落笔,而世间万物,皆是他笔下的色彩。
那金纹,给宁送君的感觉,恰恰如此。
也因此,他心中十分担忧,这力量太过恐怖,不似是此间修士可以拥有的。
那么……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是“天门”之后的力量!
宁送君心中沉凝,紧紧盯着那星河,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倘若……“天门”之后那需要应白首以肉身镇压的力量逸散而出,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一旁的宁无珍也是同样的想法,不断地下意识捋着自己的胡子,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不过,这会儿又有谁能够沉得住气?
而就在此时,那片璀璨星河的中心,一道人影缓缓踏出。
那身影,宁送君再熟悉不过。
即便隔着数十万里的遥远距离,即便那身影在无尽星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但宁送君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从前让他心中憎恶鄙夷,如今却叫他刮目相看的小外甥。
“是……尘儿?”
宁无珍捋着胡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苍老的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反复确认,最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是他!他真的从‘天门’归来了!”
老阁主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激动与欣慰。
这些时日,他们虽按照顾芳尘的计划行事,封闭山门,坐视青蛮军队过境,随后又给予萧盈好的白龙军全力支持,但心中又何尝没有过一丝动摇与担忧?
那可是“天门”,是连应白首那样的绝世剑圣都选择以身镇压的禁忌之地,其中存在这什么,都是未知数。
顾芳尘此去,说是九死一生,都算是乐观的说法。
如今,他不仅回来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君临天下、重塑乾坤的姿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这里的“君临天下”,可不是什么形容词了,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那无边的星空,以及那一道道的金纹,出发点,明显便是顾芳尘!
也就是说,方才宁送君所感受到的力量,正是属于顾芳尘的!
宁送君的心情却比自己的父亲要复杂得多。
欣慰与惊喜之余,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失落。
他看着那道身影,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也看到了那个永远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长姐。
曾几何时,长姐也是这般光芒万丈,剑意所至,万物辟易。
她本该是剑阁,乃至整个天下最耀眼的明珠。
宁送君至今仍记得,剑阁内乱之后,长姐将那把饮饱了鲜血的剑交到他手上时的模样。
她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变得只剩下温柔,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
从那之后,他便成了“剑圣”。
而她,成了镇北王妃。
那份温柔并不空洞,那仍旧是宁采庸原本的性格,只是似乎缺少了什么。
宁送君曾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个记忆中站在自己身前,光芒万丈的长姐了。
直到她为了顾芳尘,不惜解开封印,展露一品之上的伟力。
但在那之后,她便不知所踪,如今顾芳尘都回来了,她却依旧未曾现身……定然是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是长姐能看到今日的尘儿,该有多高兴……”
宁送君心中喃喃,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亏欠长姐良多,因为心中执念,总以为是王府的生活困住了她,每每见到宁采庸那般溺爱顾芳尘,便觉得仿佛是顾芳尘夺走了长姐的自我,连带着对顾芳尘不假辞色。
直到后来,他才想明白,是长姐心甘情愿。
就在他心绪翻涌,怅然若失之际,一道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无奈笑意,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光,在他的背后轻轻响起。
“阿送,我不过是出一趟远门,怎么你说的好像我死了一样?”
宁送君浑身剧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很显然,堂堂二品神道强者,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并不会出现幻听。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本该永远不会再出现的身影。
一袭黑白水墨裙,一道水红披帛,宁采庸俏生生地立于他和父亲身后,眉眼含笑,温柔似水,一如往常。
只是,她身上那股属于凡人的柔弱气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天穹之上那片星河如出一辙的浩瀚与深邃。
她站在那里,仿佛就是这片天,这片地。
“长姐?!”
宁送君失声惊呼,脸上满是不敢置信,还有难以抑制的震惊和狂喜。
宁无珍亦是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
“采庸……我的女儿……”
宁采庸微笑着走上前,先是给了父亲一个拥抱,而后又看向自己的小弟,柔声道:
“父亲,阿送,我回来了。”
她原本受制于“天”道,必须以自身抑制道的增长,无法离开那片被封印的天空。
但如今顾芳尘收束一切因果,回归现世之时,也同时剥离了道的影响,她便也借着这股力量,暂时挣脱了“天”道的束缚,得以令真身重现,一同回到了现实。
宁送君在方才的失态过后,猛地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模样也肯定被长姐看在眼里了。
他有些窘迫,抬手想擦一擦,却发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自从送长姐出嫁之后,他自诩担负剑阁和长姐的未来,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狼狈了。
然而此刻,他挣扎了一下,没有再故作冷硬,就这样顶着一脸的泪水,朝着长姐露出了一个十分别扭的笑容。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宁采庸莞尔一笑,如春风温柔,能融化一切冰雪,嗔怪道:
“真是,还和小时候一样,把眼泪擦一擦,让你的弟子们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宁送君立刻把笑容一收,仪容也全整理了,冷哼一声:
“看见又如何,他们敢说吗?”
宁采庸:“……”
有本事你别整理啊。
真是个傻小弟……
宁无珍看着一双儿女俱全,一如往昔的画面,心中无限感慨,也想问一问宁采庸许多问题,然而犹豫片刻,最终却只汇做了一句话:
“采庸,你这段时日,可是进了‘天门’?”
宁采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以这么说,但应该叫做‘回’了‘天门’。”
她轻声将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番。
好在宁无珍与宁送君实力都不差,要理解目前的情况,并不算困难。
如今那些“道”,或者说是“道”上存在的外来意志,也暂时被剥离出去。
从前一旦泄露出一点信息,就会产生像是伽蓝寺那般的惨案,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以宁家父子二人的境界,完全可以承受住来自世界观的冲击。
“萧真武想要将尘儿的因果彻底抹去,那些外来的‘道’,也会帮他。”
宁采庸又道:
“他如今正在对抗那被污染的‘道’,也是在对抗这个世界几百万年来的沉疴。”
“此战,便是终结一切的第一步,结束‘传道’之道的开端。”
她看向远方天空上越来越明亮的金色,目光沉凝。
“‘衡常’也好,‘万古同天’也罢,都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牢笼。”
“真正的‘道’,不在这里。”
“今日,便是这方天地,真正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她轻声道:
“这件事,只有尘儿能做,今后这个世界也许会天翻地覆,但不管如何,都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干预的了。”
“我也只能阻拦萧真武一时……只怕不久,他就要从‘天门’当中脱困。”
宁采庸上前两步,与父兄并肩而立,注视着远方。
宁无珍和宁送君对视一眼,沉默着一同将视线投向金色的天空,那匪夷所思的洪炉秘闻固然让他们心中震撼到无以复加,但正如宁采庸所说,这一场战斗的级别,已经上升到了他们不能干预的地步。
也许他们将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过他们都是心性坚定的强者,既然有了准备,那么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他们只要保持本心不移便是了。
宁送君看着长姐,点了点头,沉声道:
“只要长姐安好,尘儿也安好,无论何时何地,唯心不易。”
宁家三人并肩而立,一同将目光投向了那遥远的天际。
那场决定世界命运的最终之战,已然拉开了序幕。
……
猩红色的彼岸花海之中,玄冥抱着怀中沉睡的少女,静静地等待着。
他身上的气息依旧深邃如渊,但那张稚嫩的少年面孔上,却不再是万年不变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与期待。
他知道,顾芳尘一定会成功。
因为就在方才,他已经清楚地感觉到,缠绕在玄铃身上的那些金色因果线,那来自“天门”的“道”之枷锁,正在一根根地崩解、消散。
“道”的根基,正在被动摇。
而作为“道”最直接的体现之一,身为“传道者”的玄铃,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原本与她神魂纠缠不清,几乎融为一体的“道”,此刻仿佛失去了源头活水,正在逐渐枯萎。
“铃儿……”
玄冥低下头,轻抚着女儿白色的长发,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等了太久,也绝望了太久。
而今,似乎终于出现了真正的转机。
“嗡——”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轻鸣,那无数的金色丝线在同一时刻尽数崩断,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沉睡了千年的少女,那长长的睫毛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玄冥屏住了呼吸。
而后,看到那双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了开来。
……
皇天城的外围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曾经巍峨的宫殿群在之前的战斗中坍塌殆尽,就连参寥柱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就连曾经居住于此的大魏国师,如今也是进攻皇天城的一员主力。
只有那紫极殿,作为儒家最后守卫的皇权国运象征,依旧屹立不倒。
但在四周都是一片狼藉的情况下,这突兀的紫极殿,实在是显得有点滑稽……
地面上,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
萧盈好率领的白龙军以及众多修行者,与尧山书院的弟子们依旧在对峙,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空中的景象所吸引。
苍穹之上,那片已经被浸染成金色的星河之下,顾芳尘与谢谦相对而立。
顾芳尘一袭白袍,神情平静。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象,甚至没有任何修为气息,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但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得落在了他身上。
整片星空,甚至是整个世界,都似乎是在绕着他转动,让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偏移到他身上。
而他对面的谢谦,目光惊骇,已经发现了他的境界,似乎抵达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高度。
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间,谢谦便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再有一品以上的境界了。”
他面色扭曲,喃喃道:
“否则,否则我苦苦寻求那么多年……又算什么……”
顾芳尘看着他,让般若莲月后退,道:
“你想借由‘万古同天’,完成对自己‘文’道的验证,以整个世界的力量,晋升‘真仙’,是吗?”
谢谦这条路其实还真没有走错。
因为萧真武就是这么干的。
萧真武能够晋升到无穷境,成为与道融合的所谓“真仙”境界,便是他将整个现世作为自己的道场,让“衡常”之道几乎覆盖了整个世界。
而谢谦也是一样的思路。
只不过萧真武的“衡常”,是横向的,他在整个空间内建立秩序,让“衡常”成为了一种默认的规则。
而谢谦想利用“万古同天”,想要纵向地卷曲整个时间线,形成一个封闭的轮回,借此让自身的“文”道深入人心。
他早早就察觉到了“天门”的力量是在封锁整个世界,因此,他才会说在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一品以上的境界了。
一个世界,只能承载一个有意识的“道”的统治。
这些蠹虫,是贪婪的,无限扩张的。
它们会自发地排除异己,最终让这个世界只剩下一个“道”。
因而,这实际上,也是道统之争。
顾芳尘曾在宁采庸给予的幻象之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为何?为何?我毕生所求,难道都是一场空?!假的!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这句话,实际上便是谢谦说的。
从那时起,或许他就已经疯魔了。
谢谦要晋升,就要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因而他想到了“万古同天”。
在这个被萧真武封锁规则的世界,他不仅仅是作为一条漏网之鱼,甚至已经半个身体越过了龙门,要咬住那钓鱼之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谦的确是非同一般的强。
在游戏当中,将他作为明面上的最终BOSS,也是非常合理的。
但可惜……
“可惜到头来,你所追求的‘道’,也不过只是为人傀儡。”
顾芳尘冷冷地看着谢谦,摇了摇头道:
“你那可笑的幻梦,今日便要终结于此。”
“副墨”,便是“传道”之道的最初之因,斩断了这一条道,才算是真正地斩断了那些虚假之“道”的传播路径。
顾芳尘抬头看到了自己顶着的【解铃人】职业。
他心中恍然,终于明悟了这所谓【解铃人】职业的真谛。
点真成假,化假为真。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将一切拨乱反正,将这些虚假的,披着“道”的皮囊的伪物,一一肃清,回到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样子。
谢谦死死地盯着他:
“你明白什么?!你又懂什么?!‘万古同天’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愿景,也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愿景!岂是我的私心?”
他大袖一挥,指着下方的连绵战火:
“如今天下之祸乱,皆出自于你,还有你的众多同党!若非是你,‘万古同天’早已实现,如今生灵涂炭,天下遭难,都是你的过错!”
顾芳尘呵呵一笑:
“当真如此么?”
“倘若你当真没有私心,如今就该投降才对。”
谢谦立即冷笑,怒斥道:
“一派胡言!我等坚守道义之人,岂能因你一句话,便向你这祸乱根源投降,坐视天下大乱?!”
顾芳尘耸了耸肩:
“道义?你不如睁眼看看,谁更有道义!”
“长公主如今已是民心所归,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大开城门,连三岁小儿都知道,长公主治军严明,白龙军起事至今,不取百姓一针一毫。”
“若非你一定要儒家弟子负隅顽抗,守着皇天城不放,今日天下早就太平了!”
“你以为天下大乱的源头是谁?是你啊老东西!”
顾芳尘的声音传到了下方所有人的耳朵里,顿时令不少人一愣。
尤其是一部分因为连日大战,目睹太多残酷景象,而心生迷茫的一部分儒家弟子。
原本在谢谦的洗脑之下,他们一直认定,萧盈好是逆党叛乱,而他们是忠君爱国、为天下百姓而战的仁义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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