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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他进宫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他进宫了! (第2/2页)

却听——
  
  “咯……咯咯咯咯……”
  
  一阵极其突兀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笑声猛地撕裂了车厢的死寂!
  
  王瑾竟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整个人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他枯瘦的双肩剧烈耸动,笑到眼角都沁出了浑浊的泪珠,那笑声尖利又空洞,在密闭的车厢里反复回响,犹如夜枭啼哭!
  
  赵御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脸色铁青:
  
  “爱卿……这……有何可笑?!”
  
  王瑾好不容易才止住那令人不适的癫狂笑声,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揩去眼角的泪痕:
  
  “陛下既然开了金口,老奴自然……”
  
  他忽地收敛笑容,苍白的脸上瞬间笼罩上一层近乎妖异的平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直勾勾地锁定了赵御:
  
  “知无不言。”
  
  “只是……陛下当真想知道?”
  
  王瑾说完,用一种近乎戏谑的、看好戏般的目光打量着赵御,仿佛在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赵御被他看得浑身发冷,硬着头皮:
  
  “爱卿请讲!”
  
  王瑾的嘴角再次弯起,终于慢悠悠地吐出四个血淋淋的字:
  
  “梁进弑君!”
  
  咔擦!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四道九天惊雷,接连猛劈在赵御的头顶!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先帝……竟然是死在梁进手上!
  
  那个几次三番救他性命、被他视为心腹臂膀、甚至刚刚还极力维护的梁进……
  
  竟敢……弑杀……天子!!!
  
  而自己……竟然把这样一个……胆大包天、连君王性命都敢夺取的逆贼……
  
  一手提拔成了统御整个内廷安危的……侍卫统领!!!
  
  日夜相伴!守护……自身?!
  
  “咕——”
  
  赵御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艰涩的抽气声。
  
  他的脸色已毫无人色,嘴唇抖动着,想挤出一个笑容来让自己显得镇定:
  
  “哈……爱卿……你、你莫不是在……说笑?”
  
  他几乎是祈求地看着王瑾,希望对方能立刻否认,将这当成一个恶劣的玩笑。
  
  王瑾却只噙着那抹洞悉一切的笑意,幽幽地补上了最后一刀,如同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梁进此人,出身微末,父母早亡,族亲凋零。”
  
  声音干涩,字字句句如同小锤敲在赵御的心上:
  
  “乃赤条条一身,了无牵挂之辈!此等人物……”
  
  他微微眯起那双精光四射的老眼:
  
  “心中既无情分可系,又岂会有君父之尊、有王法之惧?!行事……”
  
  他轻轻一抬手,仿佛捏碎一只无形的飞蛾:
  
  “肆!无!忌!惮!”
  
  他前倾身体,那苍老的声音如同蛇信嘶鸣:
  
  “老奴斗胆请教……”
  
  “于此等孽障,陛下该以……何物约束拘之?!”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巨大的铅块,沉重地挤压着赵御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窒息!
  
  连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无牵无挂。
  
  无畏无惧之人……
  
  或许……只有用死亡来令其畏惧!
  
  可梁进……真的畏惧死亡吗?
  
  他连皇帝都敢杀,难道还怕死吗?
  
  赵御的血液在冰冷与狂热的烈焰中反复煎烤。
  
  一边是救命护驾大恩,一边是……弑君之罪!
  
  就在这窒息般的静默中——
  
  “陛下……”
  
  王瑾那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竟然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安抚:
  
  “当下,新朝初定,正是用人之际。”
  
  他抬起枯瘦如鹰爪般的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指尖轻轻摆了摆:
  
  “方才那些话,权当老奴是……”
  
  “信口胡诌!”
  
  “陛下,您……信么?”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如同梦呓,却带着千钧的重压和玩味的嘲弄,狠狠砸在赵御几近崩溃的心防上!
  
  恐惧!
  
  混杂着被欺骗的暴怒!
  
  王瑾!
  
  好一个王瑾!
  
  这老阉奴!他根本是故意的!
  
  明明可以暗示!可以旁敲!可以用无数种委婉的方式!
  
  甚至可以不说!
  
  许多事如果没有说出来,便可以当做没发生,大家心知肚明就行。
  
  可他偏偏……选择了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这血淋淋的真相……砸!在了自己脸上!
  
  这绝非忠直!
  
  这分明是……逼迫!
  
  自己才是皇帝!才是这天下之主!
  
  岂容一个宦官如此戏耍拿捏!
  
  更让赵御愤怒的是,王瑾只抛出了“梁进弑君”这四个字,却丝毫没有提交任何证据的意思。
  
  显然,他是想将这把能随时置梁进于死地的证据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交给皇帝。
  
  这老狐狸,他到底想干什么?
  
  梁进明明是赵御的心腹和坚定支持者,王瑾此举是为了剪除赵御的羽翼亲信而在挑拨离间?
  
  还是另有更深层的图谋?
  
  赵御猜不透王瑾的心思。
  
  但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王瑾的目的达到了。
  
  那四个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对梁进,已然生出了无法消除的芥蒂和深深的忌惮……
  
  “咯噔”一声!
  
  整个龙辇一震,停了下来。
  
  御书房到了。
  
  赵御几乎是被巨大的精神冲击推下龙辇的。
  
  他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王瑾那不阴不阳的话语还在脑中回旋。
  
  刚站定,他甚至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被冷汗浸湿的鬓角。
  
  突然——
  
  “父皇——!!大事不好了!!!”
  
  一声带着惊恐嘶哑的尖吼,如同炸雷般劈破了沉闷的晨风!
  
  只见狼狈不堪的赵弘毅,带着几个惊慌失措的随从,疯狂地从侧面抄近路冲了过来!
  
  “放肆!”
  
  赵御惊魂未定又添新怒,积压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他厉声怒斥,额头青筋暴起:
  
  “宫廷重地!鬼哭狼嚎!成何体统?!还有没有规矩!”
  
  “侍讲教你的天家仪态都被狗吃了?!!”
  
  赵弘毅根本顾不上任何仪态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近前,和他那群随从如倒下的葫芦般噗通跪了一地!
  
  “儿臣叩见父皇!叩见厂公!”
  
  他草草行了个礼,不等赵御叫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喊道:
  
  “父皇!儿臣……儿臣不小心……弄死了梁进的义妹!”
  
  !!!
  
  赵御猛地一愣。
  
  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待他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后,一股极致的恼怒和难以置信瞬间冲上头顶。
  
  他瞪着跪在地上不成器的儿子,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一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模样。
  
  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赵御终究还是强行压下了当场发作的冲动。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射向身旁的王瑾。
  
  王瑾恭顺站在一旁,仿佛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进来说!”
  
  赵御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猛地一甩袍袖,转身大步踏入御书房。
  
  王瑾如同无声的影子,步伐不疾不徐地跟入。
  
  赵弘毅浑身打了个激灵的冷战,连滚带爬地跟进去,顺手甩上了沉重的隔音雕花木门。
  
  门扉关合的声音,隔绝了外界朦胧的晨光。
  
  “逆子——!!!”
  
  赵御压抑了一路的愤怒、恐惧、被王瑾玩弄的羞辱感,此刻彻底爆发!
  
  他没有半分缓冲,积攒了全身力量的一记耳光如同重鞭般狠狠抽在了赵弘毅的脸上!
  
  “啪——!!!”
  
  脆响惊心!
  
  赵弘毅整个头被打得猛甩向侧面,脸颊瞬间红肿起五道清晰的指痕!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肚子又遭受了沉重的一脚!
  
  “呃啊——!”
  
  赵弘毅惨叫一声,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踹得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冰冷的紫檀木书架上,“哗啦”一声震落了几卷线装书!
  
  “你是活腻了吗?!啊?!”
  
  赵御双眼赤红,如同暴怒的狂狮,完全失去了帝王的矜持,咆哮声响彻整个御书房:
  
  “若非梁进数次舍命相护!朕的尸骨都早已寒透!朕死了……你以为你们一家能活?!”
  
  “蠢货!畜生!!”
  
  他喘着粗气,抄起御案上那方沉甸甸、棱角分明的黄铜鎏金螭龙镇纸,劈头盖脸没头没脑地朝着赵弘毅砸落!
  
  铜器砸在肉骨上的闷响不绝于耳!
  
  “父皇息……息怒啊!!!”
  
  “孩儿错了!孩儿错了!!啊!!”
  
  赵弘毅抱着头蜷缩在地,像只待宰的狗,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求饶。
  
  剧痛让他涕泪横流!
  
  然而,他很快发现,那些沉重的打击虽然声响骇人,却精准地避开了他的脑袋、脖颈等要害部位,只是狠狠倾泻在背部、肩膀等最“耐打”的地方。
  
  这是……要他痛,要他怕。
  
  却并非……真的要伤害他!
  
  赵御砸得气喘吁吁,额头的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恐惧涔涔而下。
  
  他终于扔开了那沾了点血渍的镇纸,“咣当”一声砸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凹坑。
  
  赵御胸膛剧烈起伏,声音疲惫中带着质问:
  
  “那梁进何时有了个义妹?对了,就是……时常去找他的小宫女?”
  
  “她怎么得罪你这种孽障了?你竟然……要了她的命?!!”
  
  “你给朕从实招来!若有半句隐瞒,朕今天就打死你清净!”
  
  赵弘毅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
  
  当下他忍着脸颊和腹部的剧痛,跪爬在地上,将昨夜如何酒后闯入后宫配殿、如何调戏许昭容、那小宫女苏莲如何冲出来阻拦顶撞、自己如何在推搡中失手将其打死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是言语间,极力淡化自己的主动恶意,将事情描绘成一场意外的冲突。
  
  “你……你!逆子!禽兽不如!”
  
  赵御听完,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刚压下去一点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再次喷发!
  
  新帝登基第一天!
  
  自己的儿子就做出酒后闯入后宫、试图欺辱先帝遗妃、还打死忠烈宫女的滔天丑事?!
  
  尤其打死的还是梁进的义妹!
  
  这哪里是跋扈?
  
  这简直是……取死之道!!
  
  他操起地上沾血的镇纸……
  
  “陛下。”
  
  王瑾那如同鬼魅磨砂般的声音,终于第一次在这风暴中心清晰地响起。
  
  他微微向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狂怒的赵御与惊恐的赵弘毅之间。
  
  “事已至此。太子……哦不,‘殿下’虽有万般不是……”
  
  “再打下去,除了伤了陛下的心肝,也亦于事无补。”
  
  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越过赵御布满血丝的眼球,直接钉在了赵弘毅惊魂未定的脸上:
  
  “当下之急,是如何化解此番矛盾!”
  
  赵御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手中的镇纸无力垂下。
  
  他急促地喘息着,猛地扭头盯住王瑾:
  
  “爱卿……你有何良策?!!”
  
  王瑾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指在袖中捻动,声音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生意:
  
  “赵保那小子,一心痴迷权势,是个懂得权衡利害的。”
  
  王瑾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绝对的掌控感:
  
  “交给咱家去‘安抚’他,让他认清轻重。这一点,陛下可以放心。”
  
  王瑾目光陡然一沉:
  
  “麻烦的……是梁进。”
  
  “此子重情义,性子又烈。如今他义妹惨死,恐怕难以善了。”
  
  王瑾的声音斩钉截铁:
  
  “给他!”
  
  “他要权势?那就赐他柱国勋官!给他实封!食邑万户!他要富贵?那就搬空内库稀世珍宝任他挑选!他要美人?大乾各州府佳丽,任其尽收府邸!他若喜好武道?大内藏书阁孤本秘籍、神兵利器,随其所取!!”
  
  “尽可允诺,务必先稳住他。”
  
  可赵御却依然眉头紧锁。
  
  梁进若是看重这些,以他的能力,早已经得到了一切。
  
  他只能追问:
  
  若是……若是这些,都不能让他满意呢?如果他非要追究到底呢?”
  
  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不确定——
  
  “他要的是……弘毅的命呢?!”
  
  王瑾猛然转过脸!
  
  那张苍白干枯如树皮的老脸上,所有的表情在瞬间敛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空洞!
  
  “陛下,若好言相劝、厚禄相诱,他仍不识抬举,不肯罢休……”
  
  “既然已经结下仇怨,无法化解,那便不能留下后患。”
  
  “做了,就得……做绝!”
  
  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用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食指,对着空气……
  
  做了一个无声却决绝无比的……
  
  向下一劈的手势!!
  
  那股骤然爆发、丝毫不加掩饰的屠戮之气,如同万年玄冰的寒气,使得御书房空气都冰冷了几分。
  
  赵御的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僵在那里,瞳孔中映着那枯瘦的手指停留的手势。
  
  梁进……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几次刀光剑影中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背影……
  
  同王瑾这无声的杀意……
  
  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碰撞!
  
  为了弘毅?!
  
  为了这刚刚坐稳的江山?!
  
  就要……对自己信任过的恩人……动刀?
  
  巨大的、失去掌控的恐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是……
  
  看着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成器的独子,赵御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赵弘毅再混蛋,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出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权衡之中——
  
  “砰!”
  
  御书房的隔扇门竟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晨光夹杂着一股冷风瞬间涌入!
  
  薛琒面色惶急,浑身颤抖地扑了进来,“噗通”跪倒在地,带起一地灰尘!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嘶哑破碎:
  
  “陛下!厂公!殿下!!!”
  
  “宫门传来消息……”
  
  他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嘶吼出来:
  
  “梁统领……他已经……进宫了!!!”
  
  那最后的三个字,仿佛带着冰冷的回音,重重砸在死寂的御书房地面。
  
  也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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