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天有二日
第465章 天有二日 (第2/2页)两份圣旨,单从表面看来,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区别,但其中内容却天差地别。
这两份圣旨,分别是李佾、李侹所代表的两个朝廷派使者送来的。
前者让自己驻跸告成,随时准备勤王,后者令康承训速速北上讨平李佾作乱。
康承训当时犹豫再三,最后选择了带兵南撤二十里,以免有心向一方者,威胁登封。
如今虽说后撤了,但军中的争闹还是不断。
河阳、河中两镇的两名牙将都要求带兵北上讨平李佾,若非康承训让曾元裕麾下兵马拦住了他们,恐怕他们早就出营,杀向登封了。
饶是如此,康承训也清楚,自己必须有个决断,毕竟墙头草始终是不受待见的。
尽管他已经六十一岁,但人始终不会轻易放下权力,更别提他这种位高权重之人了。
如今的他,早已错过了将李佾讨平的最佳时机。
刘继隆在唐州驻有兵马,如果他要调兵北上,最多六七日就能抵达登封。
高骈应该也能想到这点,所以高骈恐怕不会选择齐元简他们。
只要能确定高骈支持李佾,那自己就能压服军中交好杨玄阶、杨复光的那些都将,北进拥立李佾了。
“哔哔——”
“谁吹的哨?!”
忽的,哨声响起,康承训连忙起身,带着几分紧张质问。
不过当他看去,只见所有都将都站了起来,此刻等将握刀防备左右。
显然,这哨声不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这时,马蹄声在帐外响起,紧接着便有声音在外叫嚷。
“南边有骑兵踪迹!!”
“骑兵?”帐内众人面面相觑,都把目光投到了李克用身上。
李克用皱眉:“某之骑兵,皆在营内。”
见李克用这么说,个别都将也小心说道:“莫不是黄贼虚晃一枪,往这边杀来?”
“不可能,黄贼即便杀来,也应该走郑州,如何会走许州?”
“那是谁?”
“直娘贼,派人去问清楚塘骑不就好了?!”
在个别都将的提醒下,康承训看向李克用:“李郎,派出你麾下骑兵,看看南边是谁的骑兵!”
“是!”李克用目光看向牙帐门口的康君立,康君立心领神会的走出牙帐。
见李克用安排好,康承训重新坐回位置上,而帐内的都将们也都将手撤回,接二连三的坐下。
不过即便他们坐下来,整个人也十分紧绷,似乎随时都准备动手。
两刻钟很快过去,时间也从正午来到午后,帐内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有些躁动起来。
好在马蹄声再次响起,而这次不等他们向外看去,便见康君立一脸紧张的走入帐内,连忙作揖:“南边发现汉中王麾下骑兵,数量不少于两千!”
“你说什么?!”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直娘贼,都是有哪个狗鼠通风报信了!”
康君立话音落下,帐内便骂了起来,但这些骂话之中,不少都透露着几分不安。
李克用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不免咽了下口水。
当初被刘继隆摧枯拉朽打成残兵的记忆浮现,饶是自己如今已经独立领兵,但那份记忆还是令他感受到了窒息。
“确定是汉中王刘牧之麾下的骑兵?”
“没错!”
康承训闻言便知道自己北上的时机来了,于是他立马看向李克用:
“李郎,你派人询问刘牧之这支兵马要去向何处,如果是拥立太子,那我军便随从北上!”
“是!”李克用果断应下,同时还看向了此前叫嚣要讨平李佾的河中、河阳都将。
只见他们二人现在都闭上了嘴,毕竟谁也不知道刘继隆派来了多少兵马,说不定这两千骑兵只是先锋。
如果刘继隆真的派兵前来,那李佾成为正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不少人纷纷向康承训表态。
“使君,先帝在位时,册封魏王为太子,而后又册立为监国,加之先帝身体大病,监国何必动兵?”
“末将以为,齐元简等人无非混淆视听,其罪当诛!”
“末将附议!”
“使君,眼下当速速北上,拥立太子!”
“没错,三四十里路程,现在急行出发,还能赶在天黑前抵达!”
“末将附议……”
原本沉默中立的都将们,此刻先后表态,康承训反而成了需要安抚他们的人。
“此事等南边传来消息再决定也不迟,不必紧张。”
见康承训如此,众人也不再好催促,而汉军挺进的速度也远远超过众人预料。
原本往返需要两刻钟的塘骑,只是出去不到半刻钟便返回了牙帐,同时带来了汉军的消息。
“使君,汉中军领兵之人是山南东道节度使斛斯光,两千骑兵只是先锋,他们要北上登封,拥立太子!”
康君立的话,让牙帐内无数都将将目光投向康承训,而康承训闻言也连忙拍案:“传令、三军拔营北上,向告成前进。”
“末将领命!”众人拔高声音接令,而康承训则是看向李克用与曾元裕:
“李郎、曾郎,汝二人率军中精骑先行出发,定要让陛下看到老夫诚心!”
曾元裕跟着康承训打了五年仗,李克用也深得康承训器重,选择二人他足够放心。
“末将领命!”
曾元裕与李克用不假思索应下,接着开始调集麾下骑兵。
在他们调集骑兵的同时,南方扬尘四起,斛斯光亲率两千精骑先行,如今正在从颍水以东向北疾驰而去。
期间他看向了康承训的营盘,担心康承训发疯来攻打他,但最终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他先一步北上,直到两刻钟后,曾元裕与李克用才带着不到四千骑兵出营北上。
一个时辰后,康承训率领两万多大军和三万民夫拔营北上,不论是民夫还是兵卒都一路小跑了起来,拉拽甲胄粮食的挽马车更是跑得不断颠簸。
时辰不断过去,两个时辰后,斛斯光便越过了告成县,远眺到了北方太室山脚下的登封县。
“哔哔——”
哨声响起,登封县城头的神策军连忙敲定警钟,不断吹哨。
原本还在午睡的李佾被吓醒,路岩等人也纷纷聚集到了登封县衙。
“发生何事?!”
路岩等人走入登封县衙后,便立马看向了节制神策军的杨公庆。
杨公庆则是连忙安抚众人:“南边出现烟尘,恐有兵马,某已经派遣西门中尉前去验查。”
刚刚走到衙门的李佾听到这番说辞,不免紧张起来。
不止是他,而是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虽说南边应该是康承训,但如今康承训态度模糊,谁也不知道康承训心向哪边。
众人焦虑的等待着,而此时的西门君遂与张瑛也来到了登封县南门楼前。
他们看着远处烟尘越来越近,心情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只是随着烟尘靠近,当疾驰而来的兵马逐渐显现,张瑛第一眼便辨明了来人。
他没有丝毫怀疑,立马看向西门君遂:“下令开城门!”
“开城门?”西门君遂错愕,他自然也看到了远处的汉军旌旗,但他只觉得十分古怪。
他们南下登封花了两日时间,今日才是抵达的第三日,刘继隆麾下的兵马怎么会这么快就抵达登封。
“没错,开门!”
张瑛又看向了城外,只有他清楚汉军骑兵急行军有多恐怖。
三百里路程,不到三天的时间,绝对可以急行走完。
“开城门!”
西门君遂见张瑛如此笃定,当即便派人打开了城门,而远处的骑兵见状也加快了脚步。
一盏茶后,标注“劉”、“汉”的旌旗近在咫尺,斛斯光没有犹豫的率军冲入了登封城内。
在他冲入其中的同时,张瑛也急忙带着西门君遂走下马道,来到了城门口。
“斛斯都督!”
“张大郎?”
张瑛对着马背上的斛斯光叫嚷,斛斯光也看到了张瑛这熟悉面孔,毕竟以前汉军治理的疆域不大,他经常去张昶家,自然熟悉张瑛。
“高千里的兵马呢?”
斛斯光看向左右,试图从登封县的城墙上看到高骈的旗帜。
毕竟在他看来,高骈和康承训都比他距离登封更近,理应比他更快抵达。
此前他看到康承训出现在南边的时候就产生了不少疑惑,如今没能见到高骈的旌旗,他自然觉得奇怪。
见状,张瑛便与斛斯光交代道:“北司的齐元简扶持傀儡,向高骈他们发出圣旨撤军,但高骈已经派遣骑兵北上,恐怕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便能抵达。”
“这么说,如今城内仅我们一支兵马?”斛斯光闻言翻身下马,眼冒精光。
“是!”张瑛点头回应,随后向斛斯光介绍了西门君遂,还有登封城内的情况。
斛斯光见状,当即说道:“某先率两千精骑前来,高淮带五千马步兵随后,马懿带一万步卒正在赶来。”
“北边的局势如何,你可曾得到消息?”
斛斯光还不知道洛阳四周是个什么情况,只是接到长安的消息便领兵北上了。
张瑛见状,又与斛斯光解释起来:“如今北边齐元简、杨玄阶、杨玄冀三人在孟津拥立凉王为帝,假传圣旨于诸镇。”
“陕虢、河中等处兵马响应,杨复光占据洛阳和伊阙关、大谷关,汜水关,仅有轩辕关在我们手中,但轩辕关只有一千神策军驻守。”
“响应他们的兵马,不下五万之数……”
“土鸡瓦犬罢了!”斛斯光打断张瑛,但张瑛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斛斯光在陇西、陇东不知道跟随刘继隆击败了多少所谓的诸镇精锐。
西门君遂得知眼前之人是斛斯光后,当即便闭上了嘴,毕竟斛斯光、安破胡、陈靖崇、耿明、张武等人都是刘继隆麾下十分出名的大将。
更何况他也听到了后续还有一万五千兵马会陆续抵达,这也说明他们的安全得到了保障。
这几日杨公庆早就与他说过,朝廷倾覆不过时间问题,归顺刘继隆才能得到更好的前途。
对此,不过二十出头的西门君遂自然认可,毕竟他清楚自己能力,也知道自己在北司里讨不了好。
只要能保留下富贵,他就已经知足了。
“哔哔——”
汉军的骑兵还在进城,但这时又有哨声在城头响起,张瑛、西门君遂连忙看去。
斛斯光见状说道:“是康承训的兵马,他们见我们北上,随后便派了骑兵北上,说要前来护卫陛下。”
“让他们驻扎在城外,他们掀不起什么浪花,现在先带某去见陛下。”
“是!”张瑛连忙点头,而斛斯光也看向自己身后的两名别将:“留下五百人照顾军马,喂食马料,其余人上城墙,把城门控制住。”
“末将领命!”两名别将应下,随后便见斛斯光看向张瑛,而张瑛也连忙承担起了带路的职责。
不多时,三人便出现在了县衙外,而县衙的护卫则是由八百多东畿兵马负责。
他们见到张瑛、西门君遂带着数十名汉军兵卒和斛斯光前来,但因为不认识斛斯光,他们不假思索的便放行了。
斛斯光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跟着张瑛、西门君遂走入县衙,走入了正堂院外。
路岩等人见到他们,连忙开始询问:“为何有警钟,可是有敌军来犯?”
众人之中,唯有萧溝瞪大眼睛,好似见了鬼一般的死死盯着斛斯光。
刘瞻也看到了他的神色,于是看向斛斯光,拔高声音质问道:“这位将军是何人,有三品以上品阶吗?!”
“山南东道节度使、邓州刺史、银青光禄大夫、云麾将军斛斯光,应该有三品。”
斛斯光轻挑说着,众人却脸色一变,纷纷怒目看向张瑛、西门君遂。
斛斯光不顾他们脸色难看,直接走入堂内,同时也看见了只有十四岁的李佾。
面对只有十四岁,且看上去有些怯懦无刚的李佾,斛斯光虽然心里轻嗤,但面上还是主动躬身作揖:“臣斛斯光,奉汉王之令,前来护卫陛下。”
“平身……”
李佾眼见斛斯光如此魁梧,且对他似乎没有太多尊重,不免心里忐忑起来,声音很小的示意他平身。
“谢陛下……”
斛斯光缓缓起身,接着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路岩等十余名官员,接着开口道:
“某亲率两千骑兵驻跸城内,此后数日,还有万五兵马入城驻跸,并会带来钱粮,诸位不用担心没有吃食俸禄。”
“闻三贼篡佞,汉王气愤不易,眼下恐怕已经开始整顿兵马,准备将陕虢、河中等处乱臣贼子讨平了!”
斛斯光的话,宛若一记重锤,彻底砸在了路岩等人胸口,使得他们不知道现在是该高兴还是难受。
本以为能倚重的是高骈和康承训,结果最后竟然还得靠刘继隆。
斛斯光眼见他们不说话,当即转身继续朝李佾作揖:“陛下放心,您不日便能返回洛阳,乃至长安。”
“天下敢有不臣者,汉王必定会率领臣等为陛下将其讨平!”
李佾哪怕再年少,此刻也知道自己似乎成为了他人手中傀儡。
他有些气恼,但性格上的怯懦让他不敢发作,只能尴尬着点头。
在殿内十余位大臣尴尬之余,曾元裕与李克用所率骑兵也抵达了登封县外。
他们几乎是看着汉军骑兵进入登封,最后关上的城门。
“朝廷有令,诸位远道而来,还请在外扎营,不日便有粮草辎重运抵!”
城关之上,汉军别将对城下的曾元裕,李克用开口叫唤着。
二人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气得不轻,只能调转马头,率军撤回了南边十二三里外的告成县。
与此同时,王重任率领的两千骑兵也抵达了少室山下,并碰到了早早在此等待的边咸。
得知朝廷让他们驻跸少师山下,王重任面露不喜,直接无视边咸,率领骑兵往登封赶去。
只是当他们出现在登封城下的时候,望着登封城头飘扬的那熟悉旌旗,王重任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
王重任猛然回头,用马鞭指着登封城头的汉军旌旗,怒目质问道:“为何会有刘继隆的旌旗在此!”
“这、这……下官、下官亦不清楚。”
刚刚赶上来的边咸也是一脸懵,他明明记得自己午后出城时,城头还没有什么汉军的旌旗,怎么这才三个时辰过去,就多出了这么多面旌旗?
“朝廷有令,勤王兵马,尽皆驻扎城外,等待宣召!”
忽的,城头响起声音,王重任看去,只见汉军列校正在朝他们叫唤,城垛之间也充斥着汉军兵卒,不下三四百人。
若非此处地方一看就是中原,王重任或许都怀疑自己回到了三川。
看到汉军,他就想到了张璘、蔺茹真将和被俘的孙高浔等人,怒火中烧。
只是他并不清楚汉军来了多少人,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对左右吩咐道:“派出快马,把此地情况告诉高王。”
“是!”左右都将应下,而王重任只能憋着怒意,咬牙道:“撤!”
在他的军令下,急匆匆赶来的渤海军,只能调转马头,撤回了朝廷令他们驻跸的少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