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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八章 借卿之威

第六一八章 借卿之威 (第2/2页)

魏长乐坐稳身子,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被拉皱的衣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家或许不算什么,但他后面站着的独孤氏……”
  
  “独孤氏有兵权,我王家还掌握着国库呢!”王桧挺直腰板,声音虽低,却透着世家子弟骨子里的傲气,“你也不去户部打听打听,如今是谁在当家理事?是我王氏!兵权固然慑人,可这天下运转,漕粮税赋,哪一样离得开钱粮?离得开我王氏?”
  
  他越说越气,仿佛真被魏长乐那番“欺软怕硬”的评价刺痛了自尊。
  
  魏长乐见状,心中暗笑,面上却依旧平静,重新坐下,缓声道:“如此说来,王兄是愿意帮忙了?”
  
  王桧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你这是激将法,粗劣得很!”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但你难道不晓得,如今朝野上下,多少人希望摘心案尽早了结?周兴和京兆府那帮人虽然不干好事,但他们迅速抓到‘凶手’结案,反倒顺了大多数人的心思。这时候你去翻案,岂不是逆势而行?”
  
  魏长乐微微偏头,羊角灯的光从他另一侧脸颊滑过,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些:“当真顺了‘大家’的心思?王少卿,你觉得我魏长乐敢在此时插手此案,真是我一人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么?”
  
  王桧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他紧紧盯着魏长乐的眼睛,那双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深邃难测。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击中了他,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他凑得更近,几乎是耳语般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宫里……?”
  
  “我可什么都没说。”魏长乐立刻截住他的话头,神色恢复成一片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此事我真能查出点什么眉目,回头若有些许功劳……王少卿今日若肯援手,这份人情和功劳,自然也有你一份。我魏长乐从不亏待朋友。”
  
  王桧沉默了。
  
  魏长乐的话,虚虚实实。
  
  激将法是明摆着的,但关于“宫里”的暗示,却可能是真的。
  
  否则,以魏长乐现在的处境,贸然去动一个由京兆府和独孤氏背景的人经手的案子,确实太过冒险。
  
  如果真有上面的意思……那就不一样了。
  
  这或许不仅不是麻烦,还是个机会。
  
  王氏虽显赫,但在神都,多一份圣眷,总不是坏事。况且,若真让魏长乐欠下大人情,日后或许有大用。
  
  再者,正如魏长乐所说,周家乃至独孤家,固然势大,但他王氏,又何曾真正惧过谁?方才那番话,虽有被激的成分,却也是实话。在神都这盘棋上,王氏自有其底气和棋路。
  
  思及此处,王桧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脸上重新堆起惯常的、略带圆滑的笑容,呵呵一笑,拍了拍魏长乐的肩膀:“你看你这人,就是性子急。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人情功劳,多见外。不过就是接几个歌伎问个话嘛,小事一桩,有什么为难的?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魏长乐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拱手道:“那就多谢王兄了!这份情,我记下了。”
  
  “不过要快,今晚就要见人!”魏长乐补充道,语气坚决。
  
  “好!”王桧一拍大腿,不再犹豫,“就今晚。我这就让马车调头,先去你府里。我写了帖子,立刻让我的管事持我的名帖去潇湘馆要人。”
  
  他稍顿,又想起一桩细节,“只是……临时相邀,又是晚间,潇湘馆若推脱,或香莲本人不愿……”
  
  “所以需借你太常寺少卿的官威。”魏长乐接口道,眼神锐利,“帖子需写明是‘征召’献艺助兴,而非寻常邀请。你太常寺本就执掌礼乐,有从民间甄选乐工、考评音律之责。征召官伎或民间善乐者临时应差,以备宫廷庆典或贵戚宴享所需,名正言顺。谁要是抗命,那就是怠慢官家,和宫里过不去。潇湘馆的鸨母是个精明人,知道轻重,不敢硬扛。”
  
  王桧点点头,这理由倒是充分,也不易惹人话柄。
  
  “有理。我让管家机灵些,带上两名府中健仆,务必把人请来。态度客气些,但意思要传到。”
  
  说完,他不再耽搁,立刻屈指敲了敲车厢壁,对外头扬声道:“改道!不去醉月楼了,去崇仁坊,原太医院柳府,如今的魏大人府邸!快些!”
  
  外头老仆应了一声,缰绳一抖,鞭子在空中打了个清脆的响。
  
  马车在平康坊入口处灵活调头,车轮碾过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发出均匀的辘辘声响,朝着崇仁坊方向疾驰而去。
  
  窗外,神都的夜幕彻底降临,万千灯火逐次亮起,将这座巨大城市的轮廓勾勒出来,繁华之下,不知掩藏着多少暗流汹涌。
  
  到了崇仁坊柳府,几个下人早已闻声迎候,举止恭谨,显然是经过严格调教的。
  
  这都是当初宫里赏赐的宫人,正因为这几人的存在,魏长乐才总觉得处处受着无形的注视,不愿意多待在此处。
  
  不过今夜,这所空荡而规整的宅子,倒是正合用。
  
  魏长乐领着王桧径直到了外院的书房。
  
  王桧也不多话,径自在书案后坐下,铺开一张暗纹花笺,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以他太常寺少卿的口吻,写下了一封措辞客气又不失官家威严的“征召帖”。
  
  写罢,取出随身小印盖上,叫来自家跟随而来的心腹管事,仔细吩咐了一番,尤其强调了“征召”、“速至”、“务必请到香莲姑娘”等关键处。
  
  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精明汉子,听得连连点头,双手接过帖子,小心收好,又点了两名跟随马车而来的健仆,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书房内重归安静,魏长乐亲自沏了壶新茶,与王桧对坐等候。
  
  烛火噼啪,更漏声细微可闻。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茶水续了两次,派往潇湘馆的管事终于匆匆赶回。
  
  他额上带着细汗,脸上却没了去时的笃定,反而带着明显的难色,进了书房便躬身行礼。
  
  “大人,小的持了您的名帖去请,那潇湘馆的鸨母倒是客气,迎到厅里奉了茶。可一听要请香莲姑娘,她便皱起眉头,推说香莲姑娘近日不慎染了风寒,病体沉重,咳嗽不止,实在是无法出馆献艺,还请您多多见谅,改日姑娘病愈,必定登门谢罪。”管事语速很快,将过程叙述清楚。
  
  魏长乐心中咯噔一下,与坐在对面的王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和凝重。
  
  “你可曾见到香莲本人?”王桧皱眉,追问道。
  
  管事摇头:“不曾。鸨母说姑娘怕过了病气给旁人,独自在后院小楼将养,连馆内其他姑娘都不让近前。小的提出是否可以隔着门问候一声,也好回禀大人,鸨母也婉拒了,说姑娘刚服了药睡下,实在不便打扰。”
  
  “态度如何?”魏长乐插言问道,声音平静,但目光锐利。
  
  “表面上十分恭敬客气,一口一个‘大人体谅’、‘奴家万死’。”管事回忆着,斟酌词句,“但……小的总觉得,那鸨母眼神有些躲闪,言语间虽然周到,却似乎有些紧张。而且,馆内氛围也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
  
  “不像往日那般热闹。”管事道,“虽然也有客人,丝竹声也有,但总觉得……格外安静些,尤其是后院方向。馆里几个护院模样的人,走动也比往常频繁,像是在留意什么。”
  
  魏长乐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能亲自去潇湘馆查探。
  
  那里认识他的人太多,一旦再次露面,就是打草惊蛇,后续更难着手。
  
  念头飞快转动,魏长乐想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或许同样知情,但可能不那么引人注目、也更容易接触到的人。
  
  “王兄,”魏长乐转向王桧,语气斩钉截铁,“劳烦你再派人跑一趟。去潇湘馆接另一位姑娘过来,越快越好。”
  
  王桧见他神色凝重,知道事情有变,立刻问道:“哪位姑娘?”
  
  “红姑娘,青鸾。”魏长乐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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